天刚蒙蒙亮，清风书院门口就忙碌起来。
老马套好了车，是辆半旧的青篷马车，不算起眼，但车轴和轱辘都仔细检查过，结实耐用。
王铁柱背着书箱和简单的行囊，站在车旁，神情沉稳中带着一丝掩不住的郑重。
李狗蛋腰间挂着个小算盘和一个装笔墨纸砚的褡裢，正最后一次核对着韩青山交给他的钱袋和物资清单。
陈大虎也换了身利落的短打，虽然脸上还是那副“小爷勉为其难”的表情，但东张西望的眼神里透着新奇。
石小石和赵小五两个小的，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像两只安静的小猫，已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车辕，坐在老马旁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韩青山一身劲装，腰挎短刀，站在马车前，最后检查着马匹和装备。
夜凰站在书院门口，依旧是那身素净青衣，目光平静地扫过整装待发的几人。
“路上一切，听韩大哥安排。”夜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遇事莫慌，多看，多听，少言。”
“是，先生！”王铁柱和李狗蛋齐声应道。
陈大虎撇了撇嘴，没吱声，但也算默认。
“去吧。”夜凰挥了挥手。
韩青山抱拳一礼，翻身坐上驾车的位置，一抖缰绳：“驾！”
马车轱辘转动，碾过清晨湿润的土路，缓缓驶离了书院，消失在晨雾缭绕的道路尽头。
二妞、春妮等留在书院的孩子，一直站在门口用力挥手，直到马车看不见了才回去。
车厢里，王铁柱闭目养神，默默回忆着经义要点。
李狗蛋则拿出炭笔和小本子，开始规划一路上的吃穿用度。
陈大虎起初还扒着车窗看外面飞快倒退的田野树木，没过多久就觉得无聊，开始打哈欠。
石小石和赵小五则始终保持着一种异常的安静，耳朵似乎时刻竖着，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韩青山驾车很稳，专挑官道走，速度不快不慢。
第一天行程顺利，傍晚时分在一个颇显破旧但还算干净的路边车马店住下。
店家是对老夫妻，看起来老实巴交。
韩青山要了两间通铺，他和王铁柱、陈大虎一间，老马带着李狗蛋、石小石、赵小五一间。
吃饭时，韩青山看似随意地和店家聊了几句，打听前面路况和最近有无异常。
店家只说近来过往商旅不多，还算太平。
夜里，韩青山安排守夜，他和老马轮流。
石小石和赵小五却主动表示他们睡得浅，可以帮忙听着动静。
韩青山想了想，没拒绝，只让他们待在屋里，听到异常立刻示警。
一夜无事。
第二天继续赶路。
越往前走，地势渐渐有了起伏，道路两旁不再是平坦的农田，开始出现一些丘陵和林地。
中午时分，马车行至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地边缘，韩青山决定稍作休息，让马匹也吃点草料。
几人刚下车活动手脚，一直很安静的石小石突然拉了拉韩青山的衣角，小手指向林子里某个方向，低声道：“韩大哥，那边…有鸟惊飞，不是一阵，是接连好几群。”
赵小五也凑过来，声音更小：“刚才好像听到一点金属磕碰的声音，很轻，从那边传来的。”
他指的方向和石小石略有不同，但都在同一片林子。
韩青山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他久经行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说的意味着什么——林子里很可能有埋伏，而且人数不少，行动间惊了鸟，甚至可能不小心碰到了兵器。
“快！上车！”韩青山低喝一声，同时锐利的目光扫向那片幽深的树林。
王铁柱反应最快，一把拉过还在伸懒腰的陈大虎就往车上推。
李狗蛋也赶紧收拾地上的水囊。
陈大虎被拽得一个趔趄，刚要发作，看到韩青山和王铁柱凝重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手脚并用地爬上车。
几乎就在几人刚刚钻进车厢，韩青山和老马迅速拔转马头，准备冲上官道逃离这片区域时——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林子里射了出来！目标明确，直指马车和马匹！
“咄咄咄！”几支箭狠狠钉在车厢壁上，力道之大，让整个车厢都晃了晃。
拉车的马匹受惊，一声长嘶，马立而起，差点把车掀翻！
“稳住！”韩青山暴喝一声，死死拉住缰绳，老马也奋力控制着受惊的马匹。
“蹲下！别露头！”韩青山对着车厢里大喊，同时“仓啷”一声拔出腰间短刀，目光死死盯着箭矢射来的方向。
车厢里，王铁柱把李狗蛋和陈大虎死死按在车厢地板上，自己则靠着厢壁，紧张地透过箭孔向外看。
陈大虎吓得脸都白了，他哪见过这阵仗，平时在县城里横着走，也顶多是打打架，这可是真要命的弓箭！
李狗蛋虽然也害怕，但还强自镇定，紧紧抓着装钱和文书的小包袱。
石小石和赵小五蜷缩在车厢角落，小脸紧绷，却没有哭喊，只是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林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显然埋伏的人见弓箭未能奏效，准备冲出来近战了！
听声音，至少有十几人！
韩青山心沉了下去，对方人多，而且有备而来，今天恐怕难以善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入肉的闷响从林子边缘传来，伴随着两声短促的惨叫！
紧接着，林子里的呼喝声变成了惊怒交加的混乱！
“怎么回事？”
“老三和老五栽了！”
“有埋伏！小心暗器！”
韩青山一愣，怎么回事？对方内讧了？还是……
他猛地想到什么，目光急速扫向周围，除了官道和那片林子，四周并无藏身之处。
难道是……先生？
这个念头一起，他精神大振！
“老马！冲出去！”韩青山抓住对方混乱的时机，大吼一声，和老马一起，奋力驾驭着受惊的马匹，沿着官道向前狂奔！
马车颠簸着冲了出去，林子里的伏兵似乎被那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
加上韩青山等人反应极快，一时竟没能有效阻拦，只有零星几支箭矢追着马车射来，都落在了空处。
马车狂奔出两三里地，直到听不到后面的动静，韩青山才稍稍放缓速度，让惊魂未定的马匹喘口气。
他回头看向那片已然看不见的林子，心有余悸。
刚才那两声闷响和惨叫……绝对是高手所为！
是先生吗？
她竟然一路暗中跟随保护？
车厢里，几人也是惊魂未定。
陈大虎瘫坐在那里，大口喘着气，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离开家、离开县城，外面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凶险。
王铁柱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全是汗。
李狗蛋赶紧检查书箱和包袱有没有损坏。
只有石小石和赵小五，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除了后怕，还有一丝了然。
他们隐约感觉到，刚才混乱中，似乎有一道极快、极淡的影子，在林子边缘一闪而过。
韩青山清点了一下人数，确认无人受伤，只是车厢壁上多了几个箭孔。
他沉声道：“都没事吧？刚才的事，谁都不要对外声张。我们加快速度，赶到下一个镇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