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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默看着颜若初那羞愤交加、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爆发或者夺门而出的模样,

他知道任何语言上的解释在刚才那场意外的“肢体接触”后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没有试图去安抚或者说那句苍白的“对不起”,而是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沉默地拿过放在身旁的笔记本电脑,

打开,快速操作了几下,

然后将其屏幕转向颜若初,

轻轻推到她面前的茶桌上,示意她查看。

颜若初正处在情绪的顶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

她内心极度不平静,

委屈、羞愤、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心绪交织在一起。

她根本不想看什么电脑!

但凌默那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眼神,

以及刚才他提及出版社时那认真的态度,让她强压住了立刻起身离开的冲动。

我倒要看看,你搞什么名堂!

她带着一丝赌气,耐着性子,目光落在了屏幕上那个打开的文档。

文档的标题是两个她从未见过的字——

《哈姆雷特》

这是什么?小说?剧本?

她带着挑剔和尚未平复的怨气,开始阅读第一行。

起初,她的心思还飘忽着,想着刚才的尴尬,想着凌默的可恶。

但渐渐地,那精炼而充满张力的台词,那复杂的人物关系,

那关于“生存还是毁灭”的终极叩问……

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神!

包厢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颜若初偶尔因专注而轻微的呼吸声,以及假山流水的背景音。

她完全沉浸在了那个属于王子的复仇与挣扎的故事里。

奥菲莉亚的疯癫与死亡,国王的阴谋与忏悔,王后的复杂人性……

每一个角色都如此鲜活,

每一句台词都蕴含着深刻的人性剖析和哲学思辨。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个多小时悄然过去。

颜若初早已忘记了之前的羞愤,忘记了身处何地。

她的情绪完全被文本牵引着,

时而为哈姆雷特的犹豫而焦急,

时而为命运的残酷而叹息,时而为人性的复杂而战栗。

她所处的这个世界,文化本就相对贫瘠,

何曾见过如此结构宏大、思想深邃、人物刻画入木三分的悲剧作品?

这不仅仅是故事,

这是对生命、死亡、复仇、道德、人性弱点的最深刻探索!

颜若初正读到最关键处

——哈姆雷特手持利剑,在母后寝宫中与帷幕后的窃听者波洛涅斯对峙,

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几乎让她窒息。

她全身心都沉浸在剧情里,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边缘收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过来,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可以了。

凌默平静的声音响起。

颜若初猛地抬头,整个人还沉浸在戏剧的紧张氛围里,胸口剧烈起伏着。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此刻满是错愕、不解,甚至带着被强行打断的焦躁。

为什么停下?

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后面呢?哈姆雷特他...

凌默将电脑挪到一旁,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

你觉得,这样的作品放在西方市场,会引起怎样的反响?

颜若初这才从戏剧的余韵中稍稍抽离,

但心跳依然很快。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刚才阅读时感受到的震撼——

这...这简直是...

她斟酌着用词,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

对人性的刻画太深刻了。

复仇与道德的悖论,生存与毁灭的抉择...

这样的主题在任何文化中都具有冲击力。

她越说越激动,之前阅读时压抑的情感此刻全然爆发:

特别是生存还是毁灭那段独白,

这简直...我从未读过如此直击灵魂的拷问!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望向凌默:

你是要...

没错。

凌默迎上她震惊的目光,

既然要对话,就要用他们最熟悉的语言,讲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故事。

颜若初怔怔地看着他,终于完全明白了凌默的用意。

用西方最擅长的戏剧形式,却展现出超越他们现有作品的思想深度

——这确实是最有力的。

此刻,之前所有的羞愤、尴尬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第一次真正意识到,

他拥有的不仅是渊博的学识,更有着改变文化格局的野心和能力。

所以,

凌默微微前倾,声音低沉,

现在,还觉得出版社的问题唐突吗?

颜若初看着合上的电脑,内心涌起强烈的不甘和好奇。

那个未完的故事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她心头轻轻挠着。

她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问:

那...后面的剧情,我什么时候能看完?

凌默看着颜若初因为剧情被打断而自然流露出的娇嗔模样

——那双漂亮的眸子因为急切和未消的震撼而显得格外明亮,

红唇微微嘟起,

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与平日高贵形象截然不同的娇憨。

绝美的容颜在茶室柔和的灯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莹润的光晕。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微微下移,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了方才那意外的“一拍”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隔着丝袜传来的、温热而充满弹性的微妙触感。

他的视线几乎是下意识地,又飞快地在那双并拢的、包裹在透明黑丝中的修长美腿上掠过一眼。

这一眼,尽管飞快,

却没能逃过颜若初敏感的神经过。

他又看!

颜若初心里“咯噔”一下,方才被剧情暂时压下去的羞愤和委屈,

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瞬间以更猛的势头复燃起来!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先是那样……

那样拍了一下,

现在又……又看!

难道他以为我是那种可以随便轻薄的女子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强烈的被冒犯感涌上心头。

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被欺负惨了!

从在收藏馆被他辩驳到哭,

到刚才被他莫名其妙拍了敏感部位,

现在又被他用这种……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打量!

她猛地将双腿更加向后缩紧,几乎要嵌进蒲团里,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让她心慌意乱的视线。

原本因为讨论《哈姆雷特》而稍稍缓和的气氛,瞬间又降至冰点。

她低下头,用力咬住下唇,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

努力压抑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这一次,不仅仅是羞,

更多的是愤,是委屈,

是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尊严和边界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

这个凌默,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今天经历的这一切,

比她过去二十年加起来的“意外”和“委屈”都要多!

而这一切,竟然都源自于同一个男人!

凌默敏锐地察觉到颜若初情绪的变化,

那低垂的眉眼、紧咬的唇瓣和微微发抖的肩膀,

都在诉说着她的羞愤与委屈。

他知道,刚才那无意的一瞥,无疑是在她激动的情绪上又添了一把火。

不能让气氛继续僵持下去。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可能引起误会的姿态,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与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是的,颜小姐,”

他再次使用了稍显正式的称呼,

以示对接下来谈话的重视,

“我想请你帮个忙,动用你在美丽国的出版资源,

将这部《哈姆雷特》推向西方市场。”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颜若初心头一部分因个人情绪而燃起的火焰。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凌默那双深邃而认真的眼眸中。

出版……《哈姆雷特》……

这个请求,以及刚刚阅读时那灵魂都被震撼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了她。

那精妙的台词、复杂的人性、深刻的哲学思辨……

那种头皮发麻、浑身颤抖的阅读体验历历在目!

与这部足以撼动西方文学根基的杰作相比,

自己刚才那点女儿家的羞愤心思,

似乎……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更何况,这部作品是由凌默创作的!

是他打算用来在世界文明对话中,为华国文化阵营增添分量的“资本”!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个人出版行为,而是关乎文化战略的大事!

一种混杂着使命感、对作品的极度推崇,

以及内心深处对凌默才华的彻底折服,压过了剩余的羞恼。

而此刻,更有一股强烈的、如同百爪挠心般的好奇在抓挠着她

——后面的剧情到底是什么?

哈姆雷特到底有没有动手?

故事会如何发展?

她太想知道后续了!

这种被剧情吊着的感觉,甚至比她受的那点“委屈”更让她难以忍受!

深吸一口气,颜若初强行将翻涌的复杂情绪压下,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专业,尽管尾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好!没问题!”

她回答得异常干脆,目光坚定地看向凌默,

“这件事交给我。

颜家在美丽国的出版渠道是现成的,我会动用最好的资源和团队来运作这件事。”

她甚至有些急切地补充道,仿佛想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也像是想尽快换取阅读后续的“资格”:

“今天回去,我就可以立刻开始联系和安排!”

这一刻,那个娇羞委屈的颜家大小姐暂时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敏锐意识到手中作品价值、并且有能力将其推向世界的商业精英与文化推手。

只是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和偶尔避开凌默直视的眼神,

依旧泄露了她内心并未完全平息的波澜。

见颜若初应承下来,凌默不再多言。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红泥小炉旁,娴熟地起火、烧水。

水沸后,他回到茶座前,一套行云流水的茶艺施展开来

——烫杯、置茶、冲泡、分茶……

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感,

与他之前挥斥方遒的辩士形象、沉思时的凝重模样又截然不同,看得颜若初微微有些出神。

他将一盏清澈透亮、香气清幽的茶汤轻轻推至颜若初面前。

“尝尝。”

颜若初低声道谢,纤指端起那小巧的茶盏,借着品茶的动作,稍稍掩饰了脸上的余晕。

茶香入喉,甘醇清冽,让她纷乱的心绪也似乎宁静了几分。

既已决定合作,话题便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哈姆雷特》本身。

颜若初忍不住将自己阅读时的震撼和诸多疑问一一提出,

从“生存还是毁灭”独白的哲学意义,

到奥菲莉亚悲剧命运的象征,

再到剧中那复杂交织的人性刻画……

凌默的解读每每都让她有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之感。

他仿佛早已将这部作品融会贯通,信手拈来皆是深刻洞见。

颜若初发现,自己之前对西方戏剧的理解,在凌默面前简直浅薄得可笑。

这个男人,不仅创作出了如此惊世之作,其本身的学识和见解,也再一次让她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与折服。

她看着他侃侃而谈的侧脸,在氤氲的茶香中,眼神不知不觉又有些迷离起来。

然而,茶室内的宁静与深入交流的融洽,却被茶室外某个快要炸毛的人彻底打破了。

【茶室外,停车场】

颜景宸在车里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看了多少次手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深沉,他那个宝贝妹妹进去都快两个小时了!

电话打了几十个,从一开始的无人接听到后来的直接关机!信息更是石沉大海!

“搞什么名堂!”

颜景宸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对着茶室方向咬牙切齿地低声吐槽,

“谈事情?

谈什么事情需要谈两个多小时?

还关机?!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里面那小子,该不会是个衣冠禽兽吧?!”

他脑补了无数种可能,越想越不放心,

几次都想直接冲进去砸门,又怕万一真是正经谈事,自己这样贸然闯入会让妹妹难堪。

“颜若初啊颜若初,你真是……你等你出来的!”

他最终只能恨恨地坐回驾驶座,眼睛死死盯着茶室门口,

像个等待抓捕早恋女儿的焦躁老父亲,

内心充满了各种酸溜溜的、担忧的、以及想把某个拐跑妹妹的家伙揍一顿的复杂情绪。

而茶室内的两人,完全沉浸在了关于《哈姆雷特》的深度讨论中,

早已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忘记了外面还有一个心急如焚、醋意大发的哥哥。

房间内的气氛彻底从之前的尴尬与微妙,转向了纯粹的思想碰撞与知音相得的融洽。

颜若初渐渐忘记了之前的“委屈”,只觉得今晚收获巨大,

不仅接触到了一部足以震撼世界的杰作,更对文学、对人性的理解都加深了许多。

当然,心底最深处,那被某人“欺负”的记忆依旧存在,

只是在此刻融洽的氛围下,那感觉变得有些复杂,不再是单纯的羞愤,

反而……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只有她自己才懂的隐秘悸动。

只是那被强行中断的剧情,像一只小猫爪子,一直在她心头轻轻挠着。

她实在是太想知道后续了!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那双包裹在丝袜中的腿更优雅地并拢斜放,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膝上。

她抬起眼眸,目光沉静而恳切地望向凌默,声音比平时更显柔和,

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属于大家闺秀的温婉坚持:

“凌老师,”

她依旧用着敬称,但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的请教意味,

“这部作品实在太过引人入胜,其中蕴含的思辨与人性刻画,让我难以释怀。

不知……是否方便让我再拜读片刻?

哪怕只是后续的一小段,解了我这心头之惑也好。”

她没有丝毫撒娇的意味,而是用一种对知识和艺术极度渴望的、彬彬有礼的态度,将自己的请求娓娓道来。

那专注而清澈的眼神,反而比任何直白的撒娇都更具说服力。

凌默看着她这端庄而不失真诚的恳求,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最终还是轻轻将笔记本电脑再次推到她面前。

“看到下一个幕间休息就好。”

他给出了限制。

颜若初眼中闪过一丝如愿的欣喜,但很好地克制住了,只是微微颔首,优雅地道谢:

“多谢凌先生。”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电脑,再次沉浸下去。

然而,接下来的剧情,却如同一步步走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奥菲莉亚在失去爱情与父亲后的精神崩溃,

她那如歌如泣的疯言疯语,最终如水中花般悄然凋零、溺亡的结局……

颜若初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仿佛能感受到那个纯洁少女在命运碾压下的无助与绝望。

紧接着,王后误饮毒酒时那瞬间的惊恐与醒悟,

那迟来的、夹杂着巨大痛苦的母爱流露;

雷欧提斯被仇恨蒙蔽的悲剧;

哈姆雷特与他在墓地相遇,那充满机锋与悲凉的对话;

直至最后那场笼罩在阴谋与毒药下的惨烈决斗……

毒剑刺入身体,毒酒灼烧喉咙,

信任崩塌,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般接连熄灭……

当读到哈姆雷特最终倒在霍拉旭怀中,气息微弱地说出“此外仅余沉默而已”,

当那沉重的悲剧帷幕轰然落下时,颜若初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她没有嚎啕大哭,

但泪水却无声地、汹涌地决堤而出,

顺着她白皙的脸颊不断滑落。

她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交叠在膝上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衣料。

她甚至忘记了擦拭,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滴落在键盘和她的手背上。

一种巨大的、空茫的悲伤攫住了她。

这不仅是为剧中人物的命运,更是为这悲剧背后所揭示的

——人性的复杂与脆弱,命运的不可抗拒,复仇循环的无解,以及生命在宏大叙事下的渺小与无奈。

这种深刻的悲剧美感,像一场灵魂的洗礼,

让她震撼到失语,只剩下最本能的、无声的哭泣。

凌默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默默地将纸巾盒推到她手边。

他知道,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悲伤,需要宣泄。

而能如此真挚地为一部作品、为其中蕴含的终极人文关怀而静默流泪,

恰恰证明了颜若初拥有一颗敏感而善于共情的、真正的文心。

这一刻,茶室内的气氛不再仅仅是融洽,

更增添了一种因共同体验极致艺术而带来的、难以言喻的亲密与触动。

颜若初沉浸在悲剧的余韵中无声垂泪,

而凌默,则在她身边,静静地陪伴着,仿佛守护着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待她情绪稍缓,才用平和的语气开始交代正事。

“关于出版,”

凌默的声音将颜若初从悲伤的余韵中稍稍拉回现实,“有几个关键点需要注意。”

颜若初闻言,立刻强忍住泪水,尽管眼圈和鼻尖依旧泛着动人的红晕,

但她还是迅速从随身的手包中拿出一个精致的便签本和一支钢笔,

抬起湿漉漉的眼眸,努力集中精神,摆出认真聆听和记录的姿态。

那副一边轻轻抽噎、一边强打精神处理正事的模样,

带着一种奇异的反差感,既楚楚可怜,又显露出她专业和负责的一面。

凌默说了几点关于出版的要求,她认真的一一记下。

“关于出版,作者署名……”

说到这里,他罕见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

颜若初抬起泪眼,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这样惊世之作,为何要在署名上犹豫?

凌默心中思忖:

地球往事在华国如日中天,拥有无与伦比的号召力

可这个名字在华国的印记太深,

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是西方世界,

需要一个更具国际视野、更契合这部作品气质的笔名。

而且既然决定要震惊世界,那就换个全新的身份登场。”

需要一个既保持东方底蕴,又能在西方语境中引发共鸣的笔名。

他目光微动,缓缓说道:

“这部作品的作者,就用——星穹隐士”

颜若初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颤。

颜若初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是了,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笔名,既保持了距离感,又能引发西方读者的无限遐想。

等到揭露身份的那一刻……!

这比直接用本名要高明得多!

想通这一点,她看向凌默的眼神里不禁又添了几分佩服。

这个男人不仅才华横溢,连每一步的谋划都如此深远。

凌默迎着她敬佩的目光,声音压低了几分:

“这个秘密,目前只有你知道。”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颜若初的心尖。

她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胸腔里荡漾开来。

他选择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只告诉她一人,这份特殊的信任,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我明白。”

她轻声回应,垂下眼帘掩饰内心的波动,将这个充满诗意的笔名郑重地记录在便签上。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此刻听起来格外清晰。

凌默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垂,知道将《哈姆雷特》交给她运作是个正确的决定。

凌默看着颜若初郑重记下“星穹隐士”这个笔名,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然理解了这个名字背后承载的份量。

他端起已然微凉的茶盏,轻呷一口,继续抛出下一个关键问题。

“除了出版,”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划性,

“你在西方,特别是在美丽国,有没有熟悉且信得过的剧院资源?”

“剧院?”

颜若初从便签上抬起头,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与敏锐。

她略一思索,迅速回答道:

“有。

颜氏集团早年投资过百老汇的制作,与几个知名剧院经理和艺术总监有不错的私交。

另外,我在那边读书时,戏剧社的指导老师如今在纽约戏剧界也颇有影响力。

凌老师的意思是……?”

“《哈姆雷特》不仅是用来读的,”

凌默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如炬,

“它真正的生命,在于舞台。

这部作品的力量,需要演员的演绎、舞台的调度、灯光的烘托,需要观众在剧场那个特定的场中,共同呼吸,才能被完全激发出来。

文字的传播是基础,但舞台的呈现,才是让它真正引爆西方文化界的惊雷。”

他顿了顿,看着颜若初眼中逐渐亮起的光芒,知道她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所以,出版与舞台上演,必须同步推进,甚至,舞台要更快一步。

我们需要一个顶尖的剧团,一个敢于挑战经典、有艺术追求的导演,将《哈姆雷特》以最震撼的形式立上舞台。

首演,必须在美丽国,在百老汇,或者至少是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外百老汇剧场。

我们要让那些评论家、文化名流,在同一个晚上,被同一部作品冲击得哑口无言。”

颜若初完全跟上了凌默的思路,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她立刻意识到了这双重攻势的威力:书籍的流传奠定思想和文学深度,而舞台的爆发则制造现象级的热度和话题。

当人们在书店争相购买剧本,在街头巷尾讨论演出时,“星穹隐士”和这部传奇,将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文化事件。

“我明白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之前的悲伤已被巨大的挑战感和使命感取代,

“出版方面,我可以确保渠道和宣传资源第一时间到位。

剧院和剧团,我回去后立刻动用人脉联系,筛选最合适的合作对象。

只是……”

她微微蹙眉,提出一个现实问题:

“这样一部重磅作品,交给国外的剧团进行世界首演,是否……有些可惜?

我们是否可以先在国内……”

凌默轻轻摇头,打断了她:

“时机未到。

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破局,要为文明交流会做准备,是在对方最自信的领域,用他们熟悉的规则,拿出让他们无法企及的作品。

他的策略清晰而冷酷,每一步都计算得恰到好处。

颜若初不得不再次叹服于他的深谋远虑。

“我明白了,就按您说的办。”

她微微颔首,心思却已飘向如何将这部杰作完美呈现在舞台之上。

她稍稍调整坐姿,那双包裹在透明黑丝中的长腿在不经意间交换了叠放的顺序,丝袜细腻的材质在柔光下掠过一道微妙的光泽,勾勒出流畅而诱人的腿部线条。

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与性感。

“说到舞台呈现,”

颜若初身体微微前倾,手肘轻抵在膝上,这个姿态让她更专注于对话,却也无意间强调了上半身的优美曲线,

“凌老师对具体的舞台风格有什么设想吗?

是遵循古典主义的庄重典雅,还是融入一些更具现代感的表达?”

凌默的目光掠过她因专注而熠熠生辉的眼眸,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不经意间扫过她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那一小片白皙细腻的肌肤,最后落在地面上那双并拢的、弧线优美的丝足上。

他眼神深邃了几分,但语气依旧平稳专业:

“古典的骨架,现代的血肉。

舞台设计可以极简,但氛围营造必须到位。

比如生存还是毁灭的独白,不需要繁复布景,一束顶光,一个孤独的身影,配合演员内在的挣扎爆发,力量足以穿透灵魂。”

他的描述极具画面感,颜若初仿佛已经看到那震撼人心的舞台场景,不由得心生向往。

“那鬼魂出现的场景呢?

还有戏中戏捕鼠机那一段?

这些都需要非常精巧的设计来处理虚实转换。”

“鬼魂可以运用光影和音效,制造不确定感,是真实存在还是哈姆雷特内心的投射,留给观众思考。

捕鼠机则要突出表演中的表演,舞台调度可以刻意带上几分间离效果,让观众清醒地看到阴谋是如何被揭露的。”

凌默耐心解释,每一个见解都精准独到。

颜若初听得入神,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卷着一缕垂落在腮边的发丝,这个带着几分少女娇态的小动作,与她此刻谈论严肃艺术的专业形象形成一种迷人的反差。

她红唇微启,追问道:

“那奥菲莉亚疯癫落水的那场戏呢?

我认为这是全剧最具诗意,也最残酷的悲剧场景之一。”

“这一幕,重点在于营造一种凄美哀婉的意境。”

凌默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此刻的她,眼中带着对艺术纯粹的追求与感怀,那份认真与热忱,让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光晕中,竟与奥菲莉亚那种纯洁而易碎的气质有了一丝微妙的重合。

“或许不需要真实的水,可以用灯光投射出水波粼粼的光影,配合飘落的花瓣,以及演员如梦呓般的歌唱和肢体语言,来表现她精神世界的崩塌与最终的宁静。”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将手搭在茶桌上,修长的手指离颜若初放在桌边的手仅有寸许之遥。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因深度思想共鸣而产生的亲密感,空气似乎也变得粘稠起来。

颜若初完全沉浸在他所描绘的艺术构想中,并未立刻察觉这微妙距离的缩短。她轻轻喟叹:

“如果能找到一位能精准理解并呈现这种复杂性的导演和主演,那该多好……”

“所以,筛选合作对象至关重要。”

凌默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在这个静谧的茶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不仅关乎技术,更关乎灵魂的共鸣。”

颜若初终于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以及那几乎能感受到体温的微小距离。

她抬起眼,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不再仅仅是讨论艺术时的冷静剖析,还掺杂了一丝她看不太分明,却让她心跳莫名漏跳一拍的幽深。

她的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想将腿往后缩,却发现自己早已紧靠着蒲团,无处可退。

丝袜摩擦着蒲团表面,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却仿佛被放大了数倍。

她轻轻咬住下唇,试图维持镇定,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层绯红。

凌默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保持着那若有似无的近距离,仿佛在欣赏一幅突然生动起来的绝美画卷。

“我……我会尽力找到最合适的团队。”

她的声音比刚才轻柔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我相信你的眼光。”

凌默缓缓说道,目光在她微红的耳垂和那线条优美的脖颈处停留了一瞬,才终于稍稍后撤,重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恢复了之前沉稳的姿态,

“具体的细节,等你初步接洽后再议。”

那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消失,颜若初暗自松了口气,心底却又隐隐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借此动作平复有些紊乱的心跳。

今晚,凌默带给她的冲击,远不止于一部《哈姆雷特》。

夜已深,该交代的事情也差不多交代完毕。

确定了笔名和出版意向和舞台剧后,茶室内的气氛变得格外柔和。

之前的激烈辩论、羞愤尴尬,

仿佛都被窗外浓重的夜色和室内氤氲的茶香洗涤、沉淀,

化作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与宁静。

凌默难得地没有立刻结束谈话,反而重新执壶,为颜若初续上一盏温热的茶。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优雅,

暖黄的灯光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柔和了他平日略显冷硬的轮廓。

“这部作品能遇到你,也是它的幸运。”

凌默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悦耳。

颜若初正小口品着茶,闻言抬起眼眸,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审视或锐利,

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类似于……欣赏和信任的温度。

她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泛起细微的涟漪。

“能先读到它,是我的幸运才对。”

她轻声回应,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她放下茶盏,双手轻轻捧着微热的杯壁,感受着那份暖意透过瓷器传到掌心。

“我从未想过,文字可以拥有如此震撼灵魂的力量。

凌默,谢谢你让我看到这样的世界。”

她的语气真诚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仰慕。

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名媛的骄矜与学者的锋芒,

像是一个单纯被美好事物打动的女孩,眼神清澈而柔软。

凌默看着她被灯光勾勒出的柔和侧脸,看着她微微卷翘的睫毛,

以及那双因为刚刚哭过而显得愈发水润明亮的眸子,心中某处似乎也微微松动。

他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轻轻缠绕,拉扯出一种静谧而暧昧的氛围。

颜若初被他看得有些脸颊发烫,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却又贪恋这份难得的平和与亲近。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并拢的、包裹在透明黑丝中的双腿上,心跳莫名地加快了几分。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也若有若无地扫过这里,

但这一次,那目光里不再有之前的审视或无意冒犯,

反而带着一种……让她心慌意乱的、微妙的专注。

“以后……”

颜若初鼓起勇气,重新抬起头,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呢喃,

“关于这部作品,

或者……其他的,

我还可以像今天这样,来请教你吗?”

凌默看着她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待,沉默了片刻。

就在颜若初以为他会拒绝或者用沉默带过时,他却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颜若初的眼底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彩,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她笑了,那笑容带着满足,带着一丝甜蜜的羞涩,在暖黄的光线下,美得惊心动魄。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片刻,关于文学,关于理想,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直到颜若初不经意间瞥见墙上指向后半夜的时钟,才惊觉必须离开了。

一股强烈的不舍涌上心头,她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

“我……该走了。”

声音里带着留恋。

凌默也随之起身,将她送到包厢门口。

颜若初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感激、敬佩、不舍,还有那一丝刚刚萌芽的情愫。

她低声道:

“出版的事还有舞台剧,我会尽快推进。”

“好。”

凌默站在门内,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挺拔而沉静。

她优雅地伸出右手,唇角噙着一抹得体又难掩一丝羞涩的浅笑,声音轻柔而坚定:

“凌默,那么……合作愉快。”

凌默的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

这无疑是一双属于养尊处优的千金的手,

但此刻,它稳稳地悬在半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意和即将共同完成一件大事的郑重。

他缓缓抬起手,与之相握。

他的手掌宽厚,指节分明,带着一种温润的力度,与她微凉柔软的纤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肌肤相触的瞬间,颜若初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和踏实感从对方掌心传来,

仿佛通过这次握手,某种无形的纽带被悄然系紧。

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合作愉快。”

凌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的手只是礼节性地、有力地握了一下,便适时松开,没有丝毫多余的流连。

然而,那短暂接触的触感

——他掌心的温热与她手背的微凉,那恰到好处的力度

——却仿佛烙印一般,留在了彼此的感知里。

颜若初收回手,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刚才被他握过的地方,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耳根。

这个简单的握手,超越了普通的礼仪,更像是一个盟约的缔结,

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于一个即将震惊世界的秘密的盟约。

在静谧的茶室门口,在朦胧的夜色背景下,无声,却重若千钧。

颜若初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仿佛要将此刻他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才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茶室外。

颜景宸在车里已经快要爆炸了。

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车边来回踱步,烟头丢了一地。

就在他血冲头顶,准备不管不顾冲进茶室时——

茶室的门开了。

只有颜若初一个人走出来。

颜景宸一个箭步冲上前,借着路灯清晰看到妹妹红肿的双眼和未干的泪痕。

“若初!”

颜景宸的心猛地一沉,一把抓住妹妹的胳膊:

“是不是那个人的欺负你了?

哥这就去废了他!”

说着就要往茶室里冲。

“哥!”

颜若初急忙打断他,用力拉住就要往茶室里冲的哥哥。

听到“欺负”二字,她心头猛地一跳,脸上瞬间飞起一抹复杂难言的红晕。

颜若初内心:

欺负?

他今天……确实是“欺负”我了。

辩得我无地自容,惹得我大哭,

还……还拍了我的腿,

看了又看……

可这些,哪一件能跟哥哥说?

说我是自愿被他“欺负”的?

说那些“欺负”反而让我……

让我更看清了他,更靠近了他?

哥哥要是知道这些,非得疯了不可!

而且,“星穹隐士”是谁的秘密,绝对不能从我这里泄露出去!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她强压下内心的羞窘和守护秘密的决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坚定:

“没有!哥,你冷静点!

他没有欺负我!”

她紧紧拽着颜景宸的手臂,

“是我自己……看一部文学作品,

看得太投入了,情绪有点失控。

我们真的只是在谈正事,很重要的正事!”

她仰着脸,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坚持。

那里面有关切,有焦急,有一丝被误解的无奈,但唯独没有被欺负后的委屈和恐惧。

颜景宸死死盯着妹妹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

然而,他只看到了坚持,甚至……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类似于维护的光芒。

这让他更加烦躁和疑惑了。

“什么文学作品能把你弄成这样?

还谈到后半夜?”

他的语气依旧很冲,但往里冲的架势稍微缓了缓,更多的是不解和浓浓的醋意,

“孤男寡女……”

“颜景宸!”

颜若初再次连名带姓地喊他,带着点羞恼,

“你能不能别总是用那种想法揣测别人?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很好,真的没事!

我们回家,好不好?我累了。”

她放软了最后一句语气,带着一丝恳求,同时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疲惫之色。

颜景宸看着妹妹这副油盐不进、铁了心维护对方的模样,胸口堵得发慌。

他狠狠瞪了一眼那扇依旧紧闭的茶室木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其洞穿。

最终,他所有的怒火和担忧都化作了一声带着挫败和宠溺的叹息。

“好!回家!”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反手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像是怕她跑了一样,半护半推地把她带向车子,

“但这事没完!

那个人,我迟早要弄明白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颜若初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知道暂时过关了。

她顺从地跟着哥哥坐进车里,系安全带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透过车窗,望了一眼那间还亮着暖光的茶室,眼神复杂难言。

而茶室内,凌默静静立于窗边阴影处,将楼下停车场那短暂却激烈的一幕尽收眼底,

直到那辆载着颜家兄妹的车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