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光阴,对凡人而言是一生,对合体期修士而言,却不过是漫长道途中一次不算太久的闭关。
向之礼在万魂川边缘的临时洞府中静修,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巅峰,对金雷法则的运用也更加纯熟,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丝空间感悟融入其中,为应对生死崖的凶险做着准备。
这一日,洞府外那沉寂了六十年的阴煞死气,忽然开始不寻常地涌动起来。
并非以往的混乱无序,而是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向着万魂川深处某个方向缓缓流淌。
向之礼蓦然睁开双眼,精光一闪而逝。
时候到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洞府禁制微动,一道素白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府之外,正是玄溟。
他依旧是那副平淡漠然的样子,但周身流转的生死道韵却比六十年前更加圆融深邃,显然那部分金雷法则心得对他助益不小。
“时机已至,走。”玄溟言简意赅,转身便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灰白流光,向着万魂川深处疾驰而去。
向之礼毫不迟疑,立刻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越发浓郁粘稠的阴煞死气中穿行。
越往深处,环境越发诡异,甚至开始出现一些虚实不定、扭曲哀嚎的亡灵幻象,试图冲击心神,皆被二人周身自然散发的法则领域轻易荡开。
玄溟对路径极为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前来。
他手中那面黑白罗盘再次出现,指针滴溜溜旋转,指引着方向。
最终,两人在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开形成的黑色山崖前停下了脚步。
这座山崖极其奇特,一半笼罩在浓郁得化不开的漆黑死气之中,草木枯朽,万物凋零;另一半却沐浴在一种柔和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乳白色光芒之下,甚至有几株顽强的碧草在石缝中摇曳。
生死崖!
生死法则在此地具象化,形成了如此奇观!
而在那生死交界的最中心,崖壁之上,三朵奇异的花朵正缓缓绽放。
其形如莲,却非实非虚,花瓣呈现出九种不断流转变化的色彩,仿佛将世间万物的生老病死、轮回百态都浓缩其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定夺灵魂归宿的法则波动从中散发出来——正是轮回花!
然而,如此奇珍,岂能无人觊觎?
就在轮回花即将完全绽放的刹那,异变陡生!
“桀桀桀!果然是轮回花!不枉本老祖在此枯守百年!”一阵刺耳难听的怪笑声从浓郁的死气区域传来。
下一刻,死气翻涌,凝聚成一个身材枯瘦、面色惨白、眼眶中跳动着幽绿色魂火的老者。
其气息阴冷邪恶,赫然达到了合体后期!
周身弥漫的法则之力,竟与这万魂川的死气同源共生,显然是一位常年在此修炼的鬼道巨擘!
“冥河老怪!”玄溟面色一沉,显然认得此人,低声对向之礼道,“此獠乃万魂川孕育的尸魅得道,精通死冥法则,神通诡异,尤其擅长污人法宝、蚀人元神,小心他的幽冥鬼爪和万魂幡!”
与此同时,另一侧那生机盎然的区域,也传来一声威严的佛号:“阿弥陀佛!此等天地奇珍,岂容邪魔染指?合该由老衲请回寺中,以无上佛法度化,造福苍生!”
金光一闪,一位身披锦斓袈裟、手持金钵、脑后有淡淡功德金轮浮现的老僧显现出身形,其修为竟也是合体后期!
只是其目光扫过轮回花时,那抹难以掩饰的贪婪,却与其宝相庄严的外表有些不符。
“哼,大悲老秃驴,少在这里假惺惺!你想拿去炼你的第二元神,直说便是!”冥河老怪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
玄溟脸色更加难看。
一个大悲神僧,一个冥河老怪,皆是棘手无比的人物。
他虽自信不惧其中任何一人,但同时面对两个合体后期,还要护着向之礼采摘轮回花,难度极大。
“向道友,我以生死罗盘暂时牵制他二人,你速去采花!记住,以我给你的‘生死符’护住心神,靠近后以玉器切割,不可直接用手触碰!”玄溟语速极快,手中黑白罗盘已然飞起,滴溜溜旋转,爆发出强烈的黑白光晕,一道无形的生死结界瞬间扩张开来,竟同时将冥河老怪和大悲神僧都笼罩了进去!
“小辈找死!”冥河老怪怪叫一声,一只鬼气森森的利爪凭空出现,抓向结界。
大悲神僧也宣了声佛号,手中金钵倒扣,道道伏魔金光射向结界。
两大合体后期同时出手,威力何等恐怖?
玄溟的生死结界剧烈震颤,他脸色一白,显然承受了巨大压力。
向之礼见状,知道时机稍纵即逝!
他毫不犹豫,将玄溟事先给予的一枚刻画着生死道纹的玉符拍在胸口,一股清凉之气瞬间护住元神。
同时身形一晃,施展短距离瞬移,直接冲向那生死崖中心的轮回花!
“哼!区区合体初期,也敢虎口夺食?给老祖留下!”冥河老怪虽然被结界牵制,却仍有余力,张口喷出一股污秽腥臭的幽冥尸气,化作一条狰狞的灰绿色巨蟒,扑向向之礼!
这尸气歹毒无比,专污法宝灵光,腐蚀肉身元神!
另一边,大悲神僧也默诵经文,一道无形的、针对元神的梵唱音波,如同潮水般涌向向之礼,干扰其心神,欲使其陷入幻境!
面对两大合体后期的隔空一击,向之礼面色冷峻,竟不躲不闪!
他心念一动,玄罡雷铠瞬间浮现,雷光与金芒交织!
“辟邪!” 他低喝一声,周身雷光暴涨,至阳至刚的紫霄神雷正是这些阴邪之物的克星!
那幽冥尸气所化巨蟒撞在雷铠之上,顿时发出凄厉惨叫,浑身冒起青烟,迅速消融!
同时,他识海中那枚圆满金则所化的道纹微微一震,一股斩断一切、万邪不侵的锐利意志冲天而起,将那无形的梵唱音波强行劈散!
瞬息之间,破去两大杀招!
向之礼速度不减,已然冲到了轮回花附近!
一靠近轮回花三丈范围,一股奇异的法则之力顿时笼罩而来!
并非攻击,却更加可怕!
向之礼只觉自身的生机与寿元仿佛在被加速消耗,同时又有各种死亡幻象在脑海中滋生,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将他拉入无尽的轮回漩涡!
胸口那枚生死符剧烈闪烁,勉强抵挡着这股力量,却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难怪玄溟说非生死法则修士难以靠近!
这股力量直指本源,无视大多数防御!
向之礼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圆满级别的意志力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他手中出现一柄早已准备好的万年温玉匕首,闪电般切向其中一朵轮回花的根茎。
“尔敢!”冥河老怪和大悲神僧见状,又惊又怒,竟暂时放弃了攻击玄溟,同时施展更强手段攻向向之礼!
冥河老怪祭出了一面刻画着无数痛苦鬼脸的万魂幡,幡面摇动,万鬼哭嚎,一道道扭曲的鬼影扑出!
大悲神僧则抛出一串佛珠,每一颗佛珠都化作一尊金光闪闪的罗汉虚影,结成降魔大阵,碾压而下!
玄溟压力一轻,却脸色大变:“小心!”
眼看两大杀招即将临体,向之礼眼中却闪过一抹疯狂与决绝!
他并未回身防御,而是加速切割那轮回花!
同时,他空着的左手猛地向身后一挥!
“金雷为刃,空间为牢!合!” 他竟在此刻,将刚刚有所领悟的空间之力,与自身圆满的金雷法则强行融合!
虽然极其粗糙,却爆发出了意想不到的威力!
只见他身后的空间骤然扭曲折叠,形成一面不断旋转、内部充斥着无尽金色利刃与紫色雷霆的空间屏障!
万鬼与罗汉虚影撞入这面扭曲的空间屏障之中,仿佛陷入了泥沼,速度骤减,更被无数金刃切割、雷霆轰击,纷纷溃散!
虽然屏障也剧烈震颤,瞬间布满了裂纹,眼看就要崩溃,却成功地抵挡了这致命的一瞬!
就是这一瞬! 嗤! 温玉匕首划过,一朵九色流转的轮回花轻盈地落下,被向之礼早有准备的一个特制玉盒瞬间收起!
得手了!
“小辈!你找死!”冥河老怪和大悲神僧彻底暴怒,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来!
“走!”玄溟见状,猛地喷出一口精血在生死罗盘上,罗盘光芒大盛,强行将结界收缩爆炸,暂时逼退二人,同时一把拉住虚脱的向之礼,身形融入生死之气,瞬间消失不见!
“哪里走!”冥河老怪和大悲神僧岂肯罢休,立刻撕裂空间追去,却只见前方虚空紊乱,早已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可恶!”冥河老怪气得暴跳如雷。
大悲神僧面色阴沉,看了一眼崖上剩余的两朵轮回花,又看了看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最终宣了声佛号,也开始尝试采摘。
一场新的争夺,显然将在这两位合体后期之间展开。
而此刻,玄溟已带着向之礼远遁数万里之外,确认无人追踪后,才在一处隐秘山涧落下遁光。
向之礼脸色苍白,气息虚弱,方才强行融合法则抵挡两大后期修士的攻击,对他负担极大,但手中紧紧握着的玉盒,却让他眼中充满了激动与喜悦。
玄溟看着他那样子,又感受了一下后方隐约传来的激烈能量波动,淡漠的脸上竟也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想不到,你竟真能成功。方才那融合空间的一招,虽是雏形,却已颇具威力。”
向之礼缓过一口气,郑重地将玉盒递给玄溟:“多谢玄溟道友相助!按照约定,此花先由道友保管,待离开此地,再行分配。”
他信守承诺,并未因花已到手而变卦。
玄溟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接过玉盒,只是淡淡道:“此花既是你冒死采得,便归你了。剩余两朵,足够那两位争夺了。你的法则心得,价值已远超带路之酬。”
向之礼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玄溟这是认可了他的实力与为人。
他也不再矫情,收起玉盒,拱手道:“大恩不言谢!”
玄溟摆了摆手:“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尽快返回,救治你的友人要紧。”
两人不再停留,化作遁光,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怀中玉盒冰凉,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希望。
向之礼归心似箭,呼老魔复苏之日,终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