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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在造大明 > 第255章 漕运困局 海运新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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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漕运困局,海运新策

时近冬月,北风渐烈,卷过紫禁城朱红宫墙,带来刺骨的寒意。然而,比天气更让朝堂诸公感到心头冰凉的,是来自漕运总督的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报。

武英殿内,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崇祯皇帝朱由检面沉如水,手指正缓缓划过摊开在巨大御案上的那幅《京杭运河水利全图》。地图上,代表运河的蓝色线条蜿蜒南北,如同维系帝国生命的大动脉。然而此刻,这条动脉在山东境内的一段,却被朱笔狠狠划上了一个刺眼的红叉。

“所以,济宁州至南阳镇段,河床淤塞已高达七尺,漕船完全无法通行?”朱由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跪在殿下的漕运总督冷汗涔涔。

“回…回陛下,”漕运总督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今岁秋汛,黄河水势异常,虽未决口,却裹挟大量泥沙倒灌入运河。加之今夏雨水不足,运河本身水量偏少,冲刷不力,致使泥沙大量沉积…臣,臣已督促河工日夜疏浚,然…然人力有时而穷,冰冻之前,绝无可能疏通如此巨量淤塞…今岁北上的四百万石漕粮,有近半…恐…恐难以按时抵京了!”

“四百万石,近半?”户部尚书李邦华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京师百官、勋贵宗室、九边将士、数十万百姓,皆指望着这批漕粮过冬!若二百万人嚼裹不到,京师立时便有断炊之危,人心惶惶,后果不堪设想!”他仿佛已经看到京城粮价飞涨、饥民抢米、军心浮动的可怕场景。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赖运河漕运的单一补给线,其脆弱性在此刻暴露无遗。

“历年疏浚款项,朕从未短缺。为何仍会酿成今日之局?”朱由检的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漕运总督,“是天灾,还是…人祸?”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漕运总督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陛下明鉴!虽有款项,然运河沿线情势复杂,河工招募、物料采购、地方协调…处处需打点,层层有克扣…且黄河水患无常,实非臣等不尽心啊陛下!”他不敢明说的,是盘踞在运河上的庞大利益集团——从地方官吏、漕运衙门到依附其生存的无数漕丁、胥吏、乃至沿途豪强,早已将这条黄金水道视为私产,贪腐横行,效率低下,积弊已深,绝非一日之寒。

温体仁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轻咳一声,出班奏道:“陛下,漕运乃国之命脉,虽有波折,终是祖制。当务之急,仍是责令漕督,不惜一切代价,增派民夫,加快疏浚。同时,可严令沿河州县,开仓放粮,平价售予滞留漕船上的漕丁,稳定人心,以免生变。至于京师粮储…或可暂时削减部分非紧要开支,严查囤积居奇,艰难时日,当共体时艰。”

他这番话,听起来老成持重,实则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竭力维持旧有体系,避免触动其下的利益网络。削减开支?查囤积居奇?在即将到来的粮荒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李邦华立刻反驳:“温阁老此言差矣!疏浚缓不济急,削减开支更是望梅止渴!二百万人缺口,岂是查囤积所能弥补?届时京师动荡,谁人来负此责?”

“那依李尚书之见,该当如何?莫非能有神仙手段,一夜之间将漕粮变到京仓不成?”温体仁语带讥讽。

就在双方又要陷入无谓争论之时,一直在旁沉默倾听的沈廷扬,深吸一口气,大步出列,声音洪亮而坚定:“陛下!臣有本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这位新近崛起的皇商领袖、市舶司的实际管理者身上。

“讲。”朱由检的目光投向他,带着一丝鼓励。他等的就是这个契机。

“陛下,诸位大人!”沈廷扬向御座和四周分别拱手,神态不卑不亢,“运河淤塞,确乃心腹大患。然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黄河水患乃千百年之难题,绝非旦夕可解。我等岂能年年岁岁,将帝国命脉、京师存亡,尽数系于一条内河水道之上?今日之困局,他日必重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看向皇帝,掷地有声地抛出他的方案:“臣恳请陛下,重启海运!”

“海运?”二字一出,满殿哗然。许多老成持重的官员纷纷摇头。

“荒谬!”温体仁立刻驳斥,“沈廷扬,你可知海运风险?海上风涛莫测,倭寇海盗猖獗,十船能存其五已是侥幸!更兼漕粮重物,海水咸湿,极易霉变!元明之初,尝试海运,损失惨重,方才改漕!此乃前人覆辙,岂可重蹈?万一粮船倾覆,颗粒无收,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他身后的官员纷纷附和:“是啊,海上之事,岂能儿戏!”“祖制改漕,必有深意!”“此乃拿国本冒险!”

沈廷扬似乎早料到如此反应,他毫无惧色,朗声应对:“温阁老与诸位大人所虑,乃是百年前之旧况!然时移世易,今非昔比!”

他转向崇祯,条理清晰地分析:“其一,风涛之险。臣麾下海船,皆经西法改良,船体更坚,桅帆更固,远胜前朝。且臣常年行走海上,于东海、渤海海情、季风规律了如指掌,可选择最稳妥之航线与时节航行,绝非盲目出航。风险固然有,然绝非十存五五之数,臣可立军令状,若有七成抵达,便算臣输!”他话语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这是无数次搏击风浪积累的经验和底气。

“其二,倭寇海盗。如今郑芝龙已受招安,率其水师清扫沿海,刘香等大股海盗已然覆灭。东海至渤海航线,比之以往,安全何之倍增?即便有小股毛贼,臣之船队亦配有新式火炮,足以自保!”

“其三,粮食霉变。此确为要点。然臣已试验多次,以巨蜡密封粮袋,再以油布苫盖,层层隔水,短途运输,足以保漕粮无虞!此法成本虽略增,然相较于运河淤塞、漕粮断绝之损失,微不足道!”

他最后总结,声音慷慨激昂:“陛下!海运之利,非止于解一时之困!其载重量远胜漕船,若能常态化,则南粮北调效率将倍增!更可逐步减轻对运河之依赖,使其得以从容疏浚修缮,双管齐下,方可保我南北漕运血脉,永不断绝!此乃长治久安之策,绝非权宜之计!”

龙椅上,朱由检心中暗暗点头。沈廷扬所言,句句说在他的心坎上。他深知海运的巨大潜力和战略价值,这不仅是解决粮食运输的问题,更是走向海洋、发展海权的重要一步。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敢于任事、精通业务、且有足够实力和魄力的人来执行。

然而,他不能立刻表态。朝堂平衡,仍需讲究策略。他目光扫向一直沉吟不语的英国公张维贤:“老国公,于军事而言,您如何看待此事?”

张维贤沉吟片刻,道:“陛下,老臣不通海事,然亦知‘粮道乃军之咽喉’。咽喉若只有一条,被人扼住便万事皆休。若多一条通路,则互为备份,稳如磐石。沈大人所言七成把握,若真能实现…于国于军,确是大善。”老将的角度,永远着眼于军事安全和战略冗余。

温体仁见势不妙,急忙道:“陛下!海运纵有千般好,然终究风险难测!岂能因沈廷扬一人之言,便将二百万石军国重器置于风波之上?万一有失,则…”

“没有万一!”

突然,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崇祯皇帝已从御座上缓缓站起。

他走到殿中,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温先生所虑,朕知之。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坐等疏浚,乃是坐以待毙!指望削减用度,更是痴人说梦!”

他停在沈廷扬面前,沉声道:“沈卿。”

“臣在!”

“朕信你之能,亦知海贸之重。朕便予你重任!即刻起,筹备海运漕粮事宜!首批,朕不要求你运二百万石,朕给你六十万石的任务!就以你沈家商队为主力,朕再调派登莱水师部分战船为你护航!务必在封冻之前,将粮食安全运抵天津卫!”

六十万石,这是一个既能缓解燃眉之急,又不至于让保守派觉得过于冒险的数字。

沈廷扬激动得满脸通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却无比洪亮:“臣,沈廷扬,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粮在人在,粮失人亡!”

“好!”朱由检扶起他,随即目光转向脸色难看的温体仁等人,语气不容置疑,“然温先生所虑亦有理,不可不察。漕运疏浚之事,亦不可废弛!李邦华!”

“臣在!”

“着你督促漕督,继续全力疏浚河道,能通多少是多少,不得有误!若再有贪墨延误之事,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

“如此,漕运、海运并进,双管齐下,方为万全之策。”朱由检最终定调,既展现了开拓的决心,也照顾了守旧的情绪,但主导权已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此事,不必再议!诸卿当同心协力,共度时艰,而非逡巡不前,空谈误国!”

皇帝金口玉言,一锤定音。温体仁等人张了张嘴,终究不敢再强辩,只得躬身领旨。他们看着斗志昂扬的沈廷扬和态度坚决的年轻皇帝,心中明白,一场深刻的变革,已然开始触及帝国那古老而臃肿的运输命脉。

海风,似乎已经吹到了这深宫大殿之中。一场与时间赛跑、与风浪搏击的运粮行动,即将拉开序幕。而所有人都隐隐感到,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粮食运输,它更是一个信号,预示着大明这艘巨轮,正在其掌舵者的引领下,调整风帆,试图驶向一片更为广阔、也充满未知的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