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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在造大明 > 第177章 忠贤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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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偏殿内,檀香与药味交织,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气息。朱由检端坐在临窗的紫檀木圈椅上,目光低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袍上精致的云纹刺绣。窗外秋阳斜照,将殿内浮动的微尘染成金色,却照不进他眼底深处的思量。

方才与张皇后的会面,收获远超预期。那份藏在玉佩中的名单,如同一把利剑,悄然劈开了魏忠贤对宫禁的绝对掌控。朱由检心中快速盘算着哪些人可立即启用,哪些需暗中观察,哪些位置关键需优先打通…

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思绪。

魏忠贤在一众太监的簇拥下步入偏殿,蟒袍玉带,气势逼人。他手中捧着几份奏折,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忧戚与恭敬。

“王爷安好。”魏忠贤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柔和,“陛下仍昏睡不醒,老奴心如火焚,然国事不可一日荒废。这几份奏折事关紧要,老臣不敢专断,特来请王爷示下。”

朱由检心中警铃大作。老狐狸终于亮出爪牙了。他抬起头,眼中适时泛起泪光,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厂公何出此言?皇兄尚在,孤一介藩王,岂敢僭越预政?一切但凭厂公与阁臣议定便是。”

他刻意让声音显得稚嫩而无助,甚至故意让最后一个字带上一丝哽咽。

魏忠贤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语气却愈加恭顺:“王爷过谦了。陛下唯有您一弟,血脉相连,如今非常之时,正需王爷暂担重任。”说着,他将奏折轻轻放在朱由检面前的案几上。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那几份奏折,如同看着烫手山芋。他注意到魏忠贤的指尖在其中一份奏折上若有似无地停顿了一刹。

“那…那孤便看看,只是孤年轻识浅,最后还需厂公定夺。”朱由检怯生生地伸出手,指尖微颤地翻开最上面那份奏折。

竟是陕西巡抚奏报延安府大旱,饥民遍野,请拨粮赈灾的急奏!

朱由检的心脏猛地一缩。来自现代的灵魂深知这场旱灾只是小冰河期肆虐的开始,未来十余年,这样的灾难将周而复始,最终成为压垮大明的最后一根稻草。理智告诉他,必须立即调拨粮草,妥善安置流民,否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但他抬起眼,看到的却是魏忠贤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静静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突然扑在案上哽咽起来:“呜…百姓何辜,遭此大难!皇兄啊,你若安好,岂容子民受此苦楚…”他哭得情真意切,肩膀微微耸动,将一个忧心兄长又悲悯百姓却无能为力的少年王爷演绎得淋漓尽致。

魏忠贤静静地等着,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催促。

哭了片刻,朱由检才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魏忠贤:“厂公,此事…此事该如何是好?孤心乱如麻,全无主意…还请厂公教孤。”

魏忠贤微微躬身:“老臣以为,当拨京仓粮五万石速赈,另命山西、河南两地筹粮十万石备用。然需派得力之人监赈,以防中间克扣。”

很常规的处理方案,甚至可说得体。但朱由检敏锐地捕捉到“得力之人”四字背后的深意——魏忠贤必然想安插自己人去捞油水兼掌控灾区。

若在平日,朱由检定要据理力争,设法让自己的人介入。但此刻,他只是用力点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厂公思虑周全!便依厂公所言!一切…一切但凭厂公处置!”说罢,又拿起袖口拭泪,恰到好处地让魏忠贤看见他红肿的双眼。

魏忠贤眼底的审视似乎淡了些许。他缓缓推出第二份奏折:“这份是宣大总督请饷的折子,言边军已欠饷三月,军心不稳。”

朱由检心中又是一凛。边军欠饷,这是明末顽疾,也是日后无数兵变的导火索。但他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奏折,便如同被烫到一般移开目光:“边军乃国之干城,岂可缺饷?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再次看向魏忠贤,眼神无助得像只迷途羔羊。

魏忠贤慢条斯理道:“户部虽空虚,然内帑或可暂挪二十万两以解燃眉之急。待来年盐税入库,再行补还。”

好个“暂挪内帑”!朱由检几乎要冷笑出声。谁不知内帑乃皇帝私库,魏忠贤此举无非是想进一步掏空皇家根基。但他面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厂公此议甚好!甚好!便如此办吧!”

他甚至主动拿起笔,蘸了墨,手却抖得厉害,在纸上留下一个难看的墨点:“孤…孤手抖得厉害,厂公可否…?”

魏忠贤微微摆手,身后一个小太监立即上前,熟练地代笔写下批红。朱由检看着那行“着内帑拨银二十万两解宣大军饷”的字样,心中冰冷,脸上却满是感激。

终于,魏忠贤的手指落在那份他刻意停顿过的奏折上。他轻轻将其推到朱由检面前,声音压得更低:“这份…是关于已故杨涟等人的余党仍在暗中活动的密报,请旨是否深究。”

殿内空气陡然凝固。

朱由检感到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这是最直白的试探!杨涟、左光斗等东林党人都是被魏忠贤迫害致死,若他表现出丝毫同情或关注,立刻就会被打上“东林余孽”的标签。

他翻开奏折,里面罗列着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官名字,罪名牵强附会。但字里行间透着的血腥味,却让人不寒而栗。

朱由检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奏折“啪”一声掉在案上。他脸色苍白,眼中充满惊恐:“厂公!这…这些人竟敢…竟敢…”他似乎吓得说不出完整句子,呼吸急促起来。

魏忠贤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那目光如同针尖般刺人。

朱由检突然抓住魏忠贤的衣袖,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声音带着哭腔:“厂公!孤…孤怕!皇兄病重,朝中竟还有这等奸佞之徒!若无厂公,孤…孤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语无伦次,眼泪再次涌出:“厂臣便是朕…便是孤的依靠!这些事,厂公处置便是,不必问孤…孤只想皇兄早日康复…”

说罢,他竟伏案痛哭起来,肩膀剧烈抖动,完全是一副被吓坏了的少年模样。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朱由检的啜泣声。几个小太监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魏忠贤的目光在朱由检身上停留良久,终于缓缓柔和下来。

他轻轻拍了拍朱由检的背,语气罕见地带上几分真诚:“王爷不必过于忧伤,保重身子要紧。陛下洪福齐天,必能转危为安。这些琐碎政务,老臣自当效力,不敢劳王爷费心。”

朱由检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用力点头,眼中全是依赖与信任:“一切…一切有劳厂公了。”

魏忠贤仔细收好奏折,躬身告退。转身那一刻,他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似乎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望着魏忠贤离去的背影,朱由检缓缓直起身。他拿起绢帕,慢慢擦干脸上的泪痕,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锐利。

刚才那出戏,他给自己打九分。唯一扣分处是差点说漏嘴“厂臣便是朕的依靠”,虽然及时改口,但仍过于冒险。好在魏忠贤似乎被他的表演完全迷惑,并未起疑。

他走到窗边,看着魏忠贤一行穿过宫院,消失在红墙黄瓦的尽头。秋风吹拂着他的面颊,带来一丝凉意。

“老狐狸…”朱由检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想起现代心理学中的“认知失调”理论——人们更愿意相信那些符合自己预期的事物。魏忠贤预期他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少年王爷,他便完美地满足了这种预期。

方才那几份奏折的处理,看似荒唐,实则深思熟虑。陕西赈灾,魏忠贤的人去也好,正好将来清算时多一条罪状;边军饷银,二十万两虽打水漂,但能暂时稳定军心,为他争取时间;至于东林余党案,不过是个诱饵,他若咬钩便是死路一条。

“王爷。”方正化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

朱由检没有回头:“都听到了?”

“是。王爷方才…”方正化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演戏而已。”朱由检打断他,转身时脸上已恢复平静,“名单上的人,接触得如何?”

方正化眼中闪过钦佩,低声道:“周遇吉表示愿效死力,只是他麾下仅百余人,且分散各门。褚宪章则暗示,若能保全其家族,他愿为内应。”

朱由检点头。皇城侍卫副统领周遇吉,历史上是明末悍将,战死沙场;尚衣监太监褚宪章,史书评价不高,但眼下却可一用。

“告诉褚宪章,他的家人今晚就会‘意外’迁往西山别院。”朱由检淡淡道,“至于周遇吉,让他按兵不动,等待信号。”

方正化眼中精光一闪:“王爷已有计划?”

朱由检望向乾清宫方向,目光深邃:“风暴将至,我们要做的,就是确保风向对我们有利。”他想起现代物理中的流体力学,湍流的变化往往始于微小的扰动。

而他,正要成为那个扰动。

忽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气喘吁吁:“王爷,陛下…陛下醒了,召您即刻觐见!”

朱由检与方正化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

天启帝醒了?在这个关键时刻?

朱由检整了整衣袍,深吸一口气。无论前方是机遇还是陷阱,他都不得不闯一闯了。

“走吧。”他说道,声音平静无波,“莫让皇兄久等。”

步出偏殿时,秋风吹起他的袍角,猎猎作响。朱由检抬头望天,只见北雁南飞,云层低垂,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