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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潇掀开车帘钻回马车时,骆玉安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老头子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此刻正闪烁着精光,像是重新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小兄弟好身手啊。

骆玉安递过一杯热茶,状似随意地问道,不知师承何处?

王潇接过茶盏,憨厚地挠了挠头:庄稼把式,不值一提。

说着他低头啜了口茶,热气氤氲中彻底掩去了眼底锋芒。

骆玉安又不死心地追问数次,但王潇左顾而言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最终,老头子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

走南闯北这些年,他见过太多惊才绝艳的年轻人,眼前这小子身手不凡处事老练,更难得的是懂得藏拙......

可惜啊,抓不住机会,又生在这穷乡僻壤,终究难成大器。

车队行至南门县外十里亭时,王潇主动提出告辞。

骆玉安思索片刻,还是从袖中取出张银票,整整一百两:今日多亏小兄弟相助,一点心意......

多谢骆老爷。

王潇丝毫没有推辞,而是双手接过,笑容朴实得像个真正的庄稼汉。

他眼角余光瞥见后面马车里,骆冰烟正掀着车帘欲言又止。

那双杏眼里满是疑惑,小脸憋得通红,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骆玉安微微颔首便合上了车帘,车轮碾过官道的声响渐行渐远,王潇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

他望着不远处的城墙轮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骆家父女...倒是有点意思。

......

南门县城西的锦绣坊前,王潇驻足打量。

铺子门脸不大,但门口挂着的成衣料子都是上等货色,他摸了摸怀里厚实的银票,大步走了进去。

客官里边请!

掌柜的是个精瘦中年人,眼睛毒得很,一眼就看出王潇粗布衣裳下藏着的身板,您这体格,穿靛青色最显气度!

半刻钟后,王潇站在铜镜前转了转身。

靛青色长衫衬得他肩宽腰窄,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故意挺直了腰板,镜中人顿时从乡野村夫变成了翩翩公子。

果然人靠衣装。

王潇满意地弹了弹衣袖。

要想在县衙那群势利眼面前说话有分量,这身行头必不可少。

接着,他又直奔南门县最热闹的酒楼珍馐阁而去。

从大善人王员外那爆了近万两银子,也该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了。

珍馐阁二楼临窗的座位,视野极佳。

王潇大马金刀地坐下,手指在菜单上连点:红烧肘子、清蒸鲈鱼、酱爆鹿肉......

每报一个菜名,跑堂的眼睛就亮一分。

等菜上齐,王潇抄起筷子就朝那油光发亮的肘子下手。

肥而不腻的肉在齿间化开,香得他眯起眼睛,正大快朵颐间,楼下说书人的声音飘了上来:

要说这八大世家啊......周家管钱粮,陈家掌刑狱,沈家控漕运......

王潇放慢了咀嚼速度,耳朵微微动了动。

邻桌几个锦衣少年听得入神,酒盏都忘了端。

不多时,穿紫袍的那个突然拍案而起:要我说早该整治这些世家了!垄断仕途不说,连盐铁都要插一手!

得了吧章六。

蓝衫少年嗤笑一声,夹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你爹那个盐运使的缺,要不是骆家打点,能轮得到你们章家?

众人哄笑起来。

紫袍少年涨红了脸正要反驳,圆脸同伴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听说了吗?南方四州已经乱起来了!

他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有个叫李晟的,直接拉起了反旗!

王潇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看来剧情已经开始推进了。

筷子尖的鹿肉颤了颤,酱汁滴在桌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耳朵却把周围人的闲谈一字不落地记下。

听说朝廷派了三万大军......

呸!那都是世家子弟去镀金的......

我舅舅在兵部当差,说那李晟用兵如神......

一直待到日头西斜,王潇这才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县衙门口,石狮子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两个衙役正歪在旁边打盹,口水把胸前的补子都浸湿了一片。

王潇摸出一两碎银在手里掂了掂,银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位差爷...

他笑眯眯地凑上去,声音压得恰到好处。

左边那个络腮胡睁开一只眼,目光先在银子上黏了片刻,才慢悠悠挪到王潇脸上:

什么事啊?

劳烦通传一声。王潇把银子塞进对方手里,小的有要紧事想见徐师爷。

银子入手,络腮胡顿时来了精神。

他捏了捏银块确认成色,朝同伴使个眼色:等着。

说完一溜小跑进了衙门。

王潇站在台阶下,余光扫过衙门两侧的告示栏。

最新一张布告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泛黄,上面二字依稀可辨。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这群官老爷,连告示都懒得换新的。

约莫半盏茶功夫,络腮胡回来了:跟我来。

穿过两道仪门,王潇被带到一间偏厅。

屋里摆着张掉漆的案几,徐师爷正端着茶杯看账本,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人见过师爷。王潇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片刻后,徐师爷这才撩起眼皮。

眼前这年轻人穿着看着体面,可那双手上的老茧和晒黑的肤色,分明是个干粗活的。

他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沫:何事啊?

王潇将王员外暴毙、王家村后续一系列事娓娓道来,最后从怀里掏出那摞田契双手奉上:

王家村有两千四百亩良田,想献给县尊大人...

多少?

徐师爷手一抖,茶水溅在账本上。

他顾不得擦拭一把抓过田契翻看,当看到最后那张官府盖印的总契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两千四百亩。

王潇面不改色,县尊大人日理万机,小人可以代为打理,并且只要收成的三成。

徐师爷眯起眼睛。

眼前这人说话条理分明,谈吐也不似寻常农夫粗鄙。

更奇怪的是,两千四百亩良田只要三成?

他放下茶盏,指节在案几上敲了敲:公子稍候。

说着起身时,袖口不小心在王潇手边蹭过。

王潇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十两银子塞进徐师爷袖中:有劳师爷了。

......

县衙后院,郑县令正就着红烧肘子喝酒。

听徐师爷汇报完,他筷子上的肉掉回碗里: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老爷明鉴。

徐师爷低声道,那王员外死得蹊跷,村里人估计是怕被牵连,所以想找个靠山。

郑县令捻着胡须沉吟片刻:那王员外家可还有亲眷?

父女双亡,并无近亲。徐师爷说着,袖中的银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郑县令顿时眉开眼笑,油腻的手指在官服上擦了擦:那就好办了!在这南门县本官还没怕过谁!”

接着他压低声音,正好南边因为打仗又来了批流民,把这些田挂在那个...叫什么来着?

王潇。

郑县令一拍大腿,把田都挂在他名下,省得被有心人查出来。”

“再下道公文,拨两百流民、五十两银子、十车陈粮给他。

随后他眯起眼睛,肥肉堆叠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告诉他好好种地,若是出了岔子...

手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偏厅里,王潇正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起身,脸上已经挂好谦卑的笑容。

王公子。

徐师爷笑容满面地进来,县尊已经准了,不仅田契归你名下,还特批了两百流民和十车粮食。

王潇露出惊喜之色,连连作揖:多谢县尊厚爱!小人定当尽心竭力。

不过...徐师爷话锋一转,县尊说了,夏收时要见到成效。

请师爷转告县尊,王潇腰弯得更低了,王家村必不负所托!哪怕粮食绝收也会自掏腰包补上!

走出县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夜风拂过王潇脸颊,带着寒冬特有的冷意。

他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满天星斗——两千四百亩地,两百流民,总算有个像样的起点了。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王潇整了整衣襟,大步走向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