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渊那句看似孩童般天真，实则蕴含着无尽哲学思辨的问题，让整个空间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郑修远手中即将合拢的宫殿模型，“咔哒”一声，一块榫卯结构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错位。他的心里，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丝涟漪。
光的颜色？光，不就是光吗？它还能有什么颜色？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天地至理，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公孙衍那只在半空中轻盈翱翔的金属风筝，也因为主人心神的瞬间失守，而微微晃动了一下，险些从空中跌落。他的眼眸同样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他看着苏文渊，这个总是能做出惊人之举的少年，又想玩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花样。
而作为此次考官的天机钟，其内部无数本以恒定速率转动的齿轮，竟在这一刻出现了长达三息的……停滞！
“……光，乃天地间至阳至纯之本源，其色……为白，其性……为明。”
那个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机械之声，在经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给出了一个最符合这个世界认知，也最正确的答案。
“是吗？”
苏文渊闻言，脸上露出一缕人师的微笑。
他没有再与天机钟进行辩论。
因为对于一个只相信数据的存在而言，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唯有最直观，也最无可辩驳的事实，才能将它固化了千百年的底层逻辑，彻底地颠覆。
他举起手中那块平平无奇的三棱水晶。
在那无数困惑、好奇、与审视的目光注视之下。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心神沉入了那浩瀚无垠的记忆宫殿之中。
体内儒道第四境的浩然正气，与蕴含着一丝稀薄真龙血脉的文武血气，在这一刻不再是融合状态。
而是在他的意念操控之下，以一种极其玄奥的方式，开始相互分离！
“嗡——。”
只见他的左手掌心之上，浮现出了一团温润白光。右手掌心之上，则燃烧起了一簇璀璨金焰。一个是他他儒道本源最纯粹的显化，另一个则是体内武道根基的凝结。
一文，一武。
一静，一动。
一阴，一阳。
两种截然不同的本源力量，在他的身上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泾渭分明，却又相互辉映的奇妙平衡。
“这……这是……”
外界，贡院的祭坛之上。
裕王阴柔的眼眸之中，收起了所有的慵懒。他盯着通天玉璧之上，那个浑身被金白二色光华，所笼罩的少年身影，喃喃自语，“……阴阳分化，道衍万象……这家伙，究竟什么实力？”
州牧与郑玄，同样被眼前这一幕给刺激住了。
他们能感觉到，苏文渊此刻所展现出的，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文武双修了。
……
秘境工坊之内。
苏文渊对于外界的震动，毫无所觉。
他的所有心神，都已沉浸在了即将上演的，关于光的伟大实验之中。
他将左手里的温润白光，注入了左前方的空气之中。
“君子之言，其理昭昭，当如……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那团白光化作了一轮散发着无尽光明微缩太阳，静静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紧接着，他又将那簇璀璨金焰，注入了右前方的空气之中。
“武者之心，其意灼灼，当如……火。”
金焰又在一瞬间，化作了一团金色火球。
日与火。
光与热。
两种最纯粹的能量源，在他的面前遥遥相对。
而他如同执掌着创世权柄的神明，开始了创造。
他将那枚三棱水晶，置于了那轮微缩太阳的光芒之下。
在天机钟、那冰冷的机械眼眸、以及郑修远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
他缓缓地转动着三棱水晶的角度，寻找着经过了前世无数次物理实验，折射出奇迹的黄金角度。
终于——
当那束浩然正气所化的阳光，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穿透那枚普通的三棱水晶之后。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在那三棱水晶的另一侧，原本空无一物的洁白墙壁之上。
竟凭空浮现出了一道，由“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所组成的绚烂彩虹！
那彩虹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鲜艳。
仿佛是天神，用他那充满了神力的画笔，在这片充满了冰冷机械的世界里，画下的一道散发着温暖与希望的……神迹。
“……”
整个工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郑修远呆呆地看着那道绚烂彩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地颠覆了。
原来……
光，真的是有颜色的。
而那座巨大的天机钟，其内部本无数正在运转的齿轮，更是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响。
它的底层逻辑，正在被眼前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进行着最猛烈的……冲击！
然而——
苏文渊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他看着那道由理所折射出的彩虹，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随即，他缓缓地将那簇代表着武道本源的金色火焰，也同样移到了那枚三棱水晶的另一侧。
“热，亦是光。”
他轻声念道。
只见，在那道七彩的可见光谱之外。
墙壁之上，竟又缓缓地浮现出了一道，肉眼虽然无法直接看见，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其灼热温度的……无形光带。
红外线。
“光，有其色，亦有其温。”
“其色，可赏心悦目，滋养万物。”
“其温，亦可焚山煮海，毁灭一切。”
苏文渊转过身来，看着那座已经陷入了“逻辑混乱”的天机钟，眼眸之中闪烁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先知智慧。
“前辈。”
“这便是我要为您呈现的作品。”
他指着墙上那道，由光与热共同构筑而成的绚烂光谱，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没有形体。”
“也没有功用。”
“它只是一个关于这个世界……最真实的答案。”
“它的名字叫做……”
“……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