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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过去,由王茹与钱贵主导的隐秘调查,在汴梁的官场暗流中稳步推进。

那份记录着行为异常官员的名单,在反复核查与甄别后,逐渐缩短,最终锁定了七八个症状相对明显、且职位或关键、或具代表性的案例。

其中,工部水部司的张员外郎,因其主管京城沟渠清淤的职责涉及民生与安全,加之其异常表现有加剧趋势,引起了王茹的特别关注。

这日午后,王茹正在门下省衙署审阅各地递来的监察文书,一份来自工部内部、通过风闻曹转递的密报,被悄然送至她的案头。

密报内容让她的眉头瞬间紧锁。

报告称,张员外郎今日在衙署内,因下属一名主事对其核准的一份物料清单提出异议,竟当场勃然大怒,不仅言辞激烈地斥责该主事“心怀叵测”、“有意刁难”,更险些将茶杯掷到对方身上。

这与其平日虽不算圆滑、但也还算克制的作风大相径庭。

更让王茹警觉的是,密报中提到,张员外郎在盛怒之下,曾失言咆哮:

“尔等可知这清淤之事牵扯多大?若误了工期,你我都吃罪不起!还是说,尔等本就受了什么人指使,故意拖延,好让这汴梁城臭气熏天,让陛下和朝廷颜面扫地?!”

这番毫无根据的臆测和近乎偏执的猜忌,让王茹立刻意识到,这绝非简单的脾气暴躁或压力过大所能解释。

“影蚀……已开始扭曲他的认知了。”王茹放下密报,面色凝重。

她不再犹豫,立刻起身,一面命人紧急通知靖安司的钱贵,一面亲自赶往工部衙署。

她要去亲眼确认这张员外郎的状况,这或许是目前最能清晰观察“影蚀”影响的活体案例。

……

工部衙署内,气氛有些压抑。

张员外郎将自己关在值房内,胸口仍在剧烈起伏,脸上因愤怒而残留着不正常的红晕,眼底的血丝愈发明显。

他只觉得脑海中杂念纷纭,同僚们看似关切的目光,此刻在他眼中都充满了审视与不怀好意;

窗外传来的任何细微声响,都让他心烦意乱;

甚至连书案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书,都仿佛化作了一张张嘲讽的脸,在讥笑他的无能。

“都在逼我……都想看我倒下……”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将手中的笔杆折断。

一种强烈的孤立无援感和被迫害妄想,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智。

就在这时,值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张员外郎,王相与钱指挥使前来巡视工部,请诸位大人前往正堂。”门外是吏员恭敬的声音。

王相?钱指挥使?

张员外郎猛地一颤,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们为何突然而来?还是联袂而至?

是了!定是有人告发了自己!定是那顶撞自己的主事跑去嚼了舌根!

他们这是要来拿我问罪了!

恐慌与更大的怨愤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失控。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衣冠,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些,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

工部正堂。

尚书赵老蔫也已闻讯赶来,陪着王茹与钱贵坐在上首。

下方,工部几位侍郎、郎中、员外郎等中高层官员齐聚,个个屏息凝神,不知这两位朝中重臣,尤其是执掌监察与靖安司的大佬突然驾临所为何事。

张员外郎低着头,混在人群中,只觉得那两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他不敢抬头,手心因紧张而渗出冷汗。

王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那位身形微颤、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张员外郎身上。

她并未立刻点破,而是先与赵老蔫寒暄了几句工部近期的公务,又泛泛地问了些关于技术革新和工程进度的问题。

堂内气氛看似缓和了一些。

但张员外郎心中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他总觉得王茹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钱贵那冰冷的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他内心所有“阴暗”的想法。

终于,王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近日,朝野上下皆以国事为重,兢兢业业,陛下与本相皆深感欣慰。”

“然,亦有极少数官员,或因公务繁巨,或因心有挂碍,言行有失妥当,甚至无端猜忌同僚,影响公务,破坏和睦。”

“此风,断不可长。”

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张员外郎浑身一僵,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他感觉周围所有同僚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譬如,”王茹的声音清晰传来,“今日水部司内,便发生了一起不必要的争执。”

来了!果然来了!

张员外郎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激动。

他不等王茹说完,便嘶声开口,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变形:

“王相!下官……下官冤枉!是那主事故意刁难!他定是受了指使!他们都想害我!都想让我在这清淤的差事上栽跟头!”

他这番突如其来的、毫无逻辑的激烈辩白,让整个正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官员都惊愕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赵老蔫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不悦。

钱贵则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张员外郎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王茹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

“张员外郎,”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本相并未指认是你之过,亦无人告发于你。只是就事论事,提及此事,望工部同僚引以为戒,和衷共济。”

然而,此刻的张员外郎,心神已被“影蚀”之力严重干扰,根本听不进这安抚之词。

他只觉得王茹这是在惺惺作态,是在为后续的处置做铺垫。

“不!不是的!”他用力摇头,眼神涣散,语气带着哭腔,“你们都不信我!你们都针对我!这官……做得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不如……”

他情绪激动之下,竟猛地向前冲了一步,状若疯癫。

“拦住他!”钱贵冷喝一声。

早有准备的靖安司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稳妥地扶住了几乎要瘫软在地的张员外郎。

张员外郎被制住,不再挣扎,只是双目失神地喃喃着:“都想害我……都想我死……”

堂内一片死寂。

众官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平日里那个虽然不算出众、但也还算勤恳踏实的同僚,怎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

王茹站起身,走到被扶住的张员外郎面前,仔细观察着他的状态。

只见他眼神涣散,精神萎靡到了极点,呼吸急促而不稳,周身确实萦绕着一股极淡却真实存在的阴冷气息。

这正是陛下所描述的“影蚀”之象!

“张员外郎心神损耗过甚,以致言行失据。”王茹沉声对众人宣布,定了调子,“需即刻静养。来人,送张员外郎回府,着太医署派良医诊治,没有本相手谕,任何人不得打扰。”

她这是要将张员外郎暂时隔离,既是保护,也是控制,更是为了便于后续观察和研究。

侍卫领命,将依旧喃喃自语的张员外郎搀扶了出去。

正堂内的气氛依旧凝重。

王茹环视众人,朗声道:

“诸位都看到了。为官者,不仅需才具,更需定力与心性。”

“望诸位以此事为鉴,恪尽职守之余,亦要善加调摄,勿使心神为外物所扰,勿令猜忌蒙蔽双眼。”

“若觉自身或同僚有心神不宁、难以自制之象,需及时上报,朝廷定会酌情体恤,予以援手。”

她这番话,既是告诫,也是铺垫,为后续可能出现的更多类似情况,留下处理的空间和舆论导向。

众官员纷纷躬身称是,心中各有所思,但无疑都对今日之事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赵老蔫搓着大手,凑到王茹和钱贵身边,压低声音:

“王相,钱指挥,老张他……这模样,不像是寻常的病啊?莫非……”

王茹与钱贵交换了一个眼神。

钱贵微微颔首,对赵老蔫道:

“赵尚书,此事确有蹊跷。稍后,还需借你工部格物院一用,或许,需要你们的技术来找找根源。”

赵老蔫眼睛一亮,立刻拍着胸脯:

“没问题!包在老夫身上!定要揪出这害人的玩意儿!”

一场由“影蚀”引发的风波,暂时以张员外郎的被隔离而告一段落。

但它所带来的冲击,却才刚刚开始。

张员外郎,成为了“影蚀”之下,第一个彻底暴露出来的典型案例。

他的遭遇,如同一面警钟,敲响在汴梁官场的上空。

也标志着,这场针对人心的无形战争,进入了更加白热化的阶段。

王茹和钱贵知道,必须尽快找到应对之法,否则,下一个失控的,不知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