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府为庆祝近期在联合演武和交流项目中取得的佳绩,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庆祝夜宴。地点设在一处临水的花厅,灯火通明,丝竹悦耳,气氛轻松而热烈。教习们难得放松,与学子们同乐,席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符玄作为太卜司的代表,又是此次演武中战术推演的主要贡献者之一,自然在受邀之列。
她本不喜这等喧闹场合,但碍于情面,还是出席了,选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面前只放着一杯清茶。
三秋则如鱼得水。他本就是风云人物,实力强悍,性格不羁,在这种场合极易成为焦点。
不少相熟的教习和同学都来与他敬酒,他也来者不拒,杯到酒干,举止豪爽又不失风度,引得不少女修偷偷侧目。
他的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瞟向那个安静的角落。看到符玄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与上前搭话的人客套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看着窗外的夜色,或者…无意识地抬手,确认一下发间的玉兰簪是否安在。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三秋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有擅长音律的学子开始弹奏助兴,更有胆大的起身表演剑舞法术,引来阵阵喝彩。三秋也被众人起哄,让他露一手。
他笑了笑,并未推辞。随手拿起桌上一根用于装饰的、韧性极佳的翠竹枝,走到场中空地。他没有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剑诀,只是随着那悠扬的乐曲,随意地舞动起来。
竹枝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时而如流云般舒缓,时而如惊雷般迅疾。
他的身姿挺拔矫健,动作洒脱不羁,虽无剑气纵横,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与美感。
尤其是当他旋转腾挪时,墨发飞扬,衣袂飘飘,那专注而随性的神态,在灯火映照下,俊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不少女修看得脸颊泛红,窃窃私语。连一些教习都抚须点头,目露赞赏。
符玄原本看向窗外的目光,也不知何时被场中那道耀眼的身影吸引。她看着他随性而舞,看着他那份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魅力,金瞳中倒映着跳跃的灯火和他舞动的身影,一时间,竟也有些怔忡。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三秋随手将竹枝抛回原处,对着四周拱了拱手,笑容明朗,然后目光便直直地投向符玄所在的角落。
四目相对。
符玄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了视线,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却发现杯中的茶早已凉透。
三秋笑了笑,并未立刻回到座位,而是被几个兴奋的同窗拉住,又灌了几杯。他虽海量,但混着喝了不少不同种类的灵酒,此刻酒意也有些上涌,脸颊微红,眼神比平时更加明亮,也…更加灼人。
宴会接近尾声,众人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符玄也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来自其他学府交流的生员,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符玄面前,手里还端着一杯酒,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符玄发间的玉兰簪,舌头打结地说道:“…这位…师妹…你这簪子…真、真好看!来,陪、陪师兄喝一杯,这、这簪子…送给我如何?” 说着,竟伸手想要去碰那簪子!
符玄脸色一沉,金瞳中瞬间结满寒冰,周身气息骤然变冷!她正要出手——
一道靛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以更快的速度插入了她与那醉汉之间!
是三秋。
他脸上的慵懒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实质压迫感的戾气。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手,用两根手指,看似随意地捏住了那醉汉伸向簪子的手腕。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
那醉汉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酒瞬间醒了大半,痛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她的手,她的东西,” 三秋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带着冰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星眸中寒光凛冽,仿佛能将人冻结,“也是你能碰的?”
那醉汉被他眼中的狠厉吓得魂飞魄散,连痛都忘了喊,哆哆嗦嗦地想要辩解:“我、我…”
三秋却懒得再听他废话,手指微一用力,将那醉汉如同丢垃圾般甩开,冷声道:“滚。”
那醉汉连滚带爬,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原本还有些喧闹的花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三秋这突如其来的、狠辣果决的一面震慑住了。
平时的三秋虽然桀骜不驯,但大多时候是懒散的、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的,从未有人见过他如此冰冷骇人的模样。
三秋却仿佛没事人一般,转过身,脸上的戾气瞬间消散,又恢复了那副略带酒意的、懒洋洋的神情,只是眼神依旧明亮锐利。
他看向符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兰簪上,确认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对着她露齿一笑,带着点酒后的憨气:
“没吓到吧?”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拂过她的脸颊,“我的‘奖励’…可得看好了。”
符玄怔怔地看着他。方才他挡在她身前那一刻,那宽阔的背影,那冰冷的声音,那毫不留情的出手…以及此刻,他带着醉意、却依旧不忘调侃她的模样…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脑中交织,让她的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微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星眸,闻着他身上浓郁的酒气混合着原本的清冽气息,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三秋见她呆呆的模样,以为她真的被吓到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对酒意的控制力,也低估了符玄此刻的恍惚。他脚下微微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符玄下意识地伸手扶他。
三秋便顺势,将大半的重量靠在了她身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头。滚烫的脸颊贴着她微凉的颈侧,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唔…头有点晕…” 他含糊地嘟囔着,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依赖。
符玄的身体彻底僵住。他…他整个人几乎都挂在她身上了!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她的脸颊瞬间爆红,想要推开他,却发现他抱得很紧,或者说,倚靠得很沉。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和过高的体温。
“三秋!你起来!” 她又羞又急,压低声音呵斥。
“不起…” 三秋耍赖般在她颈窝蹭了蹭,像只大型犬科动物,声音闷闷的,“…簪子…我给你抢回来了…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逻辑因为醉酒而有些混乱,但那份维护和依赖,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符玄所有推开他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他靠着,感受着他沉重的呼吸和滚烫的体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来。周围那些惊讶、好奇、暧昧的目光,此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景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对着有些无措的符玄温和地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对旁边几个看呆了的云骑军同窗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立刻会意,上前帮忙,小心地将三秋从符玄身上“剥”了下来。
“老大?老大?醒醒!回去了!” 拓跋烈架住三秋的一条胳膊,瓮声瓮气地喊道。
三秋似乎还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地挣扎了一下,目光却依旧执着地寻找着符玄,嘴里含糊地念着:“…簪子…我的…”
青雀赶紧凑到符玄身边,小声又兴奋地说:“符玄师姐!你别介意啊!三秋师兄他喝多了!不过他刚才真的好帅啊!男友力爆棚!”
符玄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被拓跋烈和景元搀扶着、依旧不时回头看向她、嘴里念叨着“簪子”的三秋,轻轻抬手,再次碰了碰发间那支冰凉温润的玉兰簪。
簪子安然无恙。
而她的心,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填满了。
今夜,他似乎醉得厉害。
但她好像…
也有些微微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