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角落里,易中海正擦着机器,头一直没抬。
可他的耳朵,却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冷哼了一声。
刘海中啊刘海中,你也有今天。
自己当初被下放车间,好歹还是个工人身份,只是没了级别。
你刘海中这次又是伪造政绩,又是险酿人命,桩桩件件都捅到了杨厂长面前。
这回,怕是要比自己当初惨得多。
想到这里,易中海心里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掉进泥潭的人,总盼着别人也掉下来,最好,是陷得比自己更深,永世不得翻身。
保卫科和纪检科的干事办事效率很高。
到了办公室,孙主任第一个被叫进去问话。
他擦着额头的汗,一个劲儿地解释,说这都是误会,是刘海中同志爱护新同志心切,方法上有点急躁。
可干事只是面无表情地在本子上记录,偶尔问一句:
“那何雨柱同志的伤,也是锻炼的一部分吗?”
孙主任顿时哑了火。
接着,李强、钱师傅他们被一个个叫了进去。
起初他们还有些紧张,说话支支吾吾。
可当干事拿出傻柱那封举报信,指着上面“据车间李强等多位同志私下反映”的字样时,他们心里就有了底。
法不责众,况且这回是厂长亲自过问。
一个开了头,后面的就收不住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刘海中这些年干的缺德事,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来。
轮到傻柱,他啥也没多说,就是把裤腿一撩,把手上缠着的纱布解开,露出那还没好利索的伤口。
“干事同志,我没啥文化,也不会说。
我这伤,就是刘海中让我‘锻炼’出来的。
他让我搬那刚出炉的废铁料,车间里的人都看着呢。”
最后,才是刘海中。
他一进去,就哭天抢地,说自己冤枉。
“我冤枉啊!
是何雨柱他公报私仇!
他看我不顺眼,他这是打击报复!”
“我一心为公,为了给厂里省钱,为了培养新人,我有什么错?”
可当干事把其他人的证词,一条条摆在他面前时,刘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调查一直持续俩钟头。
刘海中被通知先回家,等候厂里的最终处理结果。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厂门,感觉全厂的人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回到四合院,他一头扎进屋里,反手就把门给锁死了。
他老婆问他你怎么就回来了,他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吼着让她滚。
夜色降临,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傻柱一瘸一拐地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几分轻松。
他刚走到中院,一个黑影就冲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刘海中。
“何雨柱!”
刘海中的声音充满了恨意。
“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
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你非要往死里整我才甘心吗!”
他这一嗓子,把院里不少人都给惊动了。
各家各户的窗户后面,都亮起了灯,探出了一个个看热闹的脑袋。
易中海更是直接端着个茶缸子就站到了门口,准备看一场好戏。
傻柱看着状若疯癫的刘海中,心里痛快极了。
“二大爷……哦不对,刘师傅,你这话可就说错了。”
“我什么时候整你了?”
“我何雨柱,虽然犯过错误,但也是轧钢厂的老工人了。
我只是作为一个热爱工厂、关心集体的一份子,向厂领导如实反映了咱们车间里存在的一些破坏生产、危害同志生命安全的严重问题。”
“我举报的,是那种弄虚作假、欺上瞒下、视工人生命如草芥的破坏分子!
是一个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害群之马!”
傻柱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刘海中的眼睛。
“这跟我整你刘师傅,有什么关系?”
“难道……”
“难道那个破坏分子,那个害群之马,就是你刘师傅?”
“你……”
刘海中被傻柱这一连串的大帽子扣下来,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没上来,指着傻柱的鼻子。
他想骂,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骂起。
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全是站在集体和工厂的高度。
他要是承认自己被整了,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害群之马”吗?
“噗……”
不知道是谁,在窗户后面没憋住,笑出了声。
刘海中的脸瞬间就臊的通红。
傻柱没再看他,绕过他,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自己家门。
何大清正坐在桌边,桌上温着一壶酒,摆着一盘花生米。
“回来了?”
“嗯。”
傻柱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舒坦。
......
第二天一早,轧钢厂的公告栏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一张盖着厂党委鲜红大印的公告,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一个识字的工人,正大声地念着上面的内容:
“关于对锻工车间工人刘海中同志的处理决定!”
“经厂党委调查核实,锻工车间工人刘海中,在日常工作中,官僚主义作风严重,滥用职权,打压报复同志。
为追求个人政绩,弄虚作假,欺上瞒下。
漠视安全生产条例,玩忽职守,险些酿成重大安全事故,其行为性质恶劣,影响极坏!”
“为严肃厂纪,教育本人,经厂党委研究决定,给予刘海中同志以下处分:”
“一,撤销其五级锻工技术等级,工资待遇降为学徒工标准!”
“二,调离生产岗位,即日起负责全厂三个公共厕所的日常清洁工作,深刻反省!”
“望全厂职工引以为戒!特此公告!”
公告念完,人群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从五级锻工,变成扫厕所的!
这比直接开除他,还要让他难受!
这天,刘海中没敢从厂大门走。
他被保卫科的人,领着去后勤处领了一把扫帚,一个掉漆的铁皮水桶,还有一双散发着刺鼻味道的长筒胶鞋。
当他提着这些东西,走到一号公共厕所门口时,正好遇上了一群来上厕所的工人。
他们看着他这副打扮,都愣了一下。
然后纷纷扭过头去,肩膀却在不停地耸动。
刘海中站在那儿,站在那股熟悉的尿骚味里,只觉得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