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陀擦掉地上的图，“他说过，土要分层夯打才结实，层与层之间是弱点。”
他指着头顶的缝隙，“那里就是夯土层的接缝。”
林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粗木之间的土层颜色略浅，像是两层土衔接的地方。
她摸出手册，在空白页上画下墓葬截面图，标注出爆炸点、逃生路线和可能遇到的障碍，石陀凑过来看，虽然看不懂字，却能看懂她画的符号。
“这里不对。”
他指着图上的逃生路线，“炸开后会有落石，得往东南角躲，那里有棺椁挡着。”
林砚秋恍然大悟，赶紧修改图纸。
两人头挨着头讨论细节，石陀身上的汗味与她身上的墨香混在一起，竟奇异地驱散了些死亡的气息。
就在这时，昏迷的少年突然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两人赶紧凑过去听。
“爷爷……别打了……我错了……”
少年的声音细若蚊蚋，“我再也不敢偷粮食了……”
林砚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想起韩国连年战乱，百姓易子而食的记载，终于明白这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陪葬坑——
或许只是偷了一把米，就被当成了祭品。
“他是个好孩子。”
她轻声说，用衣袖擦了擦少年脸上的灰尘。
石陀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硬的饼，用青铜簪刮下碎屑，小心翼翼地塞进少年嘴里。
那饼看起来放了很久，边缘已经发黑，却散发着淡淡的麦香。
“这是……”
“我走之前娘烤的。”
石陀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说路上饿了吃。”
林砚秋看着他把最后一点饼屑都喂给少年，突然觉得这个沉默的青年，比自己想象中要温柔得多。
她从手册里撕下一页纸，小心地垫在少年的头下：
“这样能舒服点。”
头顶的缝隙越来越暗，最后一点微光也快要消失了。
林砚秋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拿起青铜簪，挑起一些朱砂粉末，按照配比与硝石混合。
石陀则用布条把混合物包裹成三个药包，摆成三角形放在夯土层接缝的正下方。
“准备好了吗？”
林砚秋的声音在发抖。
石陀点点头，从尸体上找到一个火折子，吹了半天才燃起一点火星。
“我数到三，我们就往东南角滚。”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林砚秋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少年的手。
少年的手很凉，却意外地柔软，像刚抽芽的柳枝。
她在心里默默说：
对不起，不能带你去找墨家的止血草了。
“一。”
石陀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二。”
林砚秋闭上眼睛，想起博物馆里那盏还没修复完的青铜灯。
“三！”
火光骤然亮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林砚秋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气浪裹挟着泥沙扑面而来，她死死护住少年的头，跟着石陀向东南角滚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见少年轻声说：
“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