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透盏,竟带松壑清韵……”
魏仲达以指尖轻叩罐壁,一声清越如磬,他抬眸望向李方清,声音压得极低,却让整个雅室都听得见:
“子爵,此物若入我县,一日之内便可名动北境。”
陆怀瑾则取过一只瓷盏,指腹摩挲盏口,眼底锋芒被釉色温得柔和,却更添深沉:
“名动北境不够,若能直入克荣王城,才算不负今夜之器。”
灯火映在每个人脸上,像镀了一层流动的釉。
李方清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胡雪岩斟茶,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在座的野心听得清清楚楚——
“今夜之器,只是序章。
燕赵能烧出的瓷,远不止此;
能织出的绸,也不止这一匹。
诸位若有胆魄,便与我共书下一章。”
话音落,茶香与檀香交织,灯火轻爆一声。
像替所有尚未出口的数字与契约,先点了个响亮的头。
灯火映得长桌中央那盏青白瓷罐透出一层幽碧,像一泓凝住的春水。
魏仲达微倾上身,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灼热:
“子爵,您到底要走到哪一步?”
李方清指尖在瓷面轻轻一敲,叮——清音绕梁。
他抬眼,似笑非笑:
“我要整个克连王国,从边陲小镇到王城脚下,都知道——
燕赵商队所至,便是好瓷、好绸、好茶所至。”
话音不高,却像在每个人耳膜里扔进一枚火石。
陆怀瑾蓦地一拍案几,案上杯盏齐跳。
“好!”
他朗声大笑,玄狐大氅在灯火里扬起一道黑浪,
“本爵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熟人够多!
子爵要造势,我便替你一路敲锣打鼓!”
他屈指一弹,金符撞在案角,铮然作响,
“从此地到王城,还需过两座州府——临河、扶风。
那两座城的城守、税监、牙行首领,皆与我私交匪浅。
我随商队同行,沿途设宴、观瓷、试绸,再让歌姬传唱——
‘齐拉燕赵,器冠天下’!
不出半月,王城未至,名声先至!”
魏仲达眯眼笑道:
“城主既肯出面,商会便负责铺货。
临河、扶风两城,我各留两辆骡车、四名掌柜,就地租仓、设柜、挂牌——燕赵商号先立旗,再等人来投。”
他侧首望向李方清,声音低却笃定,
“待王城大门一开,便是水到渠成。”
李方清举杯,目光扫过满桌灯火,像巡阅自己尚未插旗的疆土。
“那便一言为定。”
杯沿轻碰,瓷音清脆,仿佛替未来的王城鼓点,先敲了第一声。
灯火辉煌,长桌之上,瓷光与绸影交相辉映。
商会会长魏仲达不甘示弱,双手一拱,急切道:
“子爵,克连王国各城的商会,我皆有人脉。
若您想在任何一处开设店铺,只需一句话,我即刻出面协调,甚至可先行垫资,确保铺面、人手、货源一步到位。”
陆怀瑾朗声大笑,举杯相邀:
“有魏会长铺货,有我陆怀瑾开路,燕赵商队此行必名动王城!”
李方清举杯回敬,目光如炬:
“二位如此鼎力相助,燕赵商队自不负所望。
待王城鼓响,我们再共饮庆功之酒!”
灯火映得整间雅室如同白昼。
李方清起身,衣袍微扬,先向陆怀瑾伸出手——
“城主高义,一路保驾护航,燕赵铭记在心。”
陆怀瑾朗声一笑,掌心重重一合:
“子爵客气!
好酒须得好坛装,好马须得好鞍配。
您的货,值得我陆某亲自牵缰。”
随即,李方清转向魏仲达。
“会长财胆双绝,垫资开路,燕赵商队不敢忘。”
魏仲达双手相握,笑意里带着商人的锐利与笃定:
“子爵言重。
货好,利自来;利厚,情更长。
我魏某赌的是眼光,更是子爵的宏图。”
两手松开,李方清后退半步,抱拳环揖众人,声音不高,却句句铿锵:
“二位今日之助,让方清免去三年苦功。
明日启程,燕赵商旗所到之处,便是二位声名与共之时。
——双赢,不止于市利,更在于山河同阔!”
陆怀瑾大笑举杯:
“说得好!为山河同阔——干!”
魏仲达亦举盏相应:
“为商路长青——干!”
瓷盏相碰,清音绕梁。
窗外夜风忽紧,卷起远处王城方向的旌旗。
仿佛提前为这场即将席卷克连王国的商潮,击响了第一声鼓点。
临河城·醉风楼
鎏金匾额在冬阳下闪着暖光。
李方清勒住马,回身望向身后迤逦的车队——
燕赵黑旗猎猎,货箱叠得小山一般。
他抬手示意众人缓行,朗声道:
“就在此城多歇几日,把后面的辎重也调上来。”
话音未落,魏仲达已快步上前,一边吩咐小厮去柜上,一边回头赔笑:
“子爵放心,十天上房,吃住全包,权当商会一点心意。”
陆怀瑾却抱着胳膊,故意拖长声调:
“哟,才十天?魏会长这算盘打得——怕不是巴不得子爵早点走吧?”
魏仲达老脸一红,正要辩驳,李方清笑着打圆场:
“二位别争。
我留临河,不为游玩,只为等后续货船。
瓷罐、绸匹、新茶,都还在后头。
船一到,我拔锚便走,断不多叨扰。”
陆怀瑾哈哈一笑,挥手招来亲兵:
“听见没?立刻去码头,把泊位、苦力、卸货棚子全给我清出来!
再派快马,把城里最好的厨子、琴师、酿酒师都叫到醉风楼——子爵不玩,咱们也得让货船上的弟兄吃好睡好!”
魏仲达也不甘示弱,回头吩咐自家管事:
“去账房支三千两银票,十天不够就二十天!
再挑十二名伶俐伙计,随时候命。
子爵一句话,货船未到之前,临河的米、柴、草料、药材,全按燕赵价结算!”
两人一句赶一句,把酒楼大堂吵得热闹非常。
掌柜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又忍不住咧嘴——
这一笔生意,足够醉风楼连翻三个月的账本。
李方清忍俊不禁,抬手向两人作揖:
“有城主开路,有会长垫资,我在楼上喝茶看河,等船便是。
二位再争下去,我怕后头的船还没靠岸,你们就先把我抬上王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