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峡外,天涯栈。
火麟飞拉着方周(小白),顶着能把人刮跑的“白毛风”,一头撞开了那扇用厚重兽皮包裹的木门,闯进了温暖(相对而言)的客栈大堂。
“老板!两间上房!再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端上来!冻死小爷了!”火麟飞拍打着身上的雪碴子,嗓门洪亮,瞬间盖过了风啸,也惊动了堂内零星几个一看就非善类的客人。
掌柜的是个脸上带疤、眼神精悍的中年汉子,显然不是普通生意人。他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不速之客——一个红发金袍,张扬得像个移动火炉;一个墨发白衣,裹得严实,安静得如同冰雪雕成的人偶。尤其是那身价值不菲的裘皮和云锦,绝非寻常旅人。
掌柜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脸上却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客官,上房有,酒菜也有。不过这地界,物价金贵,先付定金,十两金。”
火麟飞大手一挥,直接从那个鼓鼓囊囊、绣着各色标记(万窍斋云纹、碧落宫暗记、甚至还有风流店独有的毒蛊绣)的钱袋里,掏出一大把金叶子,看也不看就拍在柜台上:“够不够?不够还有!小爷不差钱!”
那混杂着各方势力印记的金叶子,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掌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收下:“够了,绰绰有余。二位客官楼上请。”
而几乎就在火麟飞和方周踏上楼梯的同时,几只信鸽(或功能类似的机关鸟、毒虫)也顶着风雪,悄无声息地飞出了天涯栈,朝着不同的方向,带去了同一个核心消息:
目标已抵达凛风峡,入住天涯栈。挥金如土,状态……良好(过于良好)。
万窍斋,深庭。
唐俪辞看着最新传来的、附有“天涯栈消费清单(预支)”的密报,上面清晰地写着“定金十两金,酒菜预支二十两金”,落款是那个熟悉的、龙飞凤舞的“火”字画押。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白玉般的指尖按在冰冷的杯壁上,用力到微微泛白。
“天涯栈……那是‘北境狼王’的地盘,三不管地带,消息贩子和亡命徒的聚集地。”他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他倒会挑地方。是真不知险地,还是……有所依仗?”
一旁的心腹低声道:“主上,火麟飞公子一路行来,花费……已逾千金。皆记在我万窍斋、碧落宫及风流店名下。如此招摇,恐成众矢之的。”
“众矢之的?”唐俪辞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他现在已经是了。碧落宫和风流店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宛郁月旦和鬼牡丹,此刻怕是比本座更想将他……剥皮拆骨。”
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火麟飞这种“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还办得如此高调欢乐的行径,简直是对他这种凡事讲究算计、追求掌控之人的一种侮辱。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布局,而是在给一个熊孩子的破坏行为……持续买单!
“继续盯着。”唐俪辞最终只吐出三个字,带着深深的疲惫。他忽然觉得,当初把火麟飞“引”去宛郁月旦那里,可能不是祸水东引,而是……抱薪救火,薪尽火更旺!
碧落宫,听竹轩。
宛郁月旦面前摊开着一张北境详图,指尖正点在“天涯栈”的位置。当他听到暗羽回报火麟飞不仅入住,还顺手用碧落宫的金叶子付了巨额定金后,他戴着银色丝缎眼罩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周身的气息瞬间降到了冰点。
“十两金……定金。”宛郁月旦轻声重复,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他当碧落宫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
一旁的管事额头冒汗:“少主,是否……切断对他的‘资助’?此人行事癫狂,再纵容下去,只怕……”
“切断?”宛郁月旦冷笑一声,“现在切断,他若是在天涯栈闹起来,或者死在那里,这笔账,江湖上会算在谁头上?别忘了,他现在花的,可是我们三家的钱!”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火麟飞就像一块滚刀肉,沾上了就甩不掉,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捏着鼻子供着。这种憋屈感,宛郁月旦生平仅见。
“传令给天涯栈的暗桩,”宛郁月旦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杀意,“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但要确保他和方周……活着进入凛风峡。鬼牡丹和唐俪辞的人,一定也在附近。让他们……先斗去。”
他倒要看看,这团火,烧进北极那真正的绝地之后,还能不能继续这么……嚣张!
风流店,北境秘舵。
鬼牡丹听着下属的汇报,尤其是听到火麟飞掏出那枚带有风流店暗记的金叶子时,他面具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呵呵……好,很好。拿着本座的钱,住进狼窝,还如此招摇。火麟飞,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我风流店‘请’去的客人吗?”
他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北境特有的、灰暗压抑的天空。天涯栈鱼龙混杂,正是下手的好地方。唐俪辞和宛郁月旦的人必然也已到位。三方势力,加上北极本土的亡命之徒,还有火麟飞这个最大的变数……
“通知‘雪狼’,可以开始‘清扫’了。”鬼牡丹的声音阴柔而冷酷,“先把唐俪辞和宛郁月旦的爪子剁掉几只。至于火麟飞和方周……先留着。本座很好奇,当他们发现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在这绝地里,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他要把水搅得更浑,让所有人都深陷泥潭,最后再由他……来收拾残局。火麟飞花掉的钱,他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天涯栈,二楼甲字房。
火麟飞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算计中的一环(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乎)。他正忙着把房间里的火炉烧得旺旺的,然后打开窗户,迎着凛冽的寒风,对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地大声喊道:
“哇!这里的风景真不错!空气也好!小白,快来看!这雪下得,跟撒盐似的!”
方周(小白)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能见度不足十米的暴风雪,沉默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纠正:“阿飞……是,‘撒盐空中差可拟’?”
“啊?对对对!就是这句!小白你真厉害!失忆了还这么有文化!”火麟飞用力拍着小白的肩膀,哈哈大笑,“看来这地方风水好,能启发智慧!等找到那个草,你说不定就能全想起来了!”
他完全没注意到,楼下大堂里,几拨看似互不相干的客人,在他们开窗喊话的瞬间,交换了几个凌厉的眼神,手都不自觉地按向了腰间的兵刃。空气中,暗流汹涌。
而对火麟飞来说,这趟“公费北极游”的重头戏——冒险环节——终于要开始了。他摩拳擦掌,兴奋异常,只觉得这钱花得……太值了!
各方大佬们则看着不断增加的账单和前方传来的“即将火并”的消息,心头都在滴血。他们此刻只有一个共同的念头:
火麟飞,你最好真的能在北极找到那该死的“九窍玲珑心草”!否则……就算你真是条龙,我们也非得把你扒皮抽筋,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不可!
这钱,花的真不是钱,是各位大佬的心头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