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后的晌午，阳光稀薄得像掺了水的煤油。
废弃车厢围成的聚落外，两截锈红集装箱之间，被清出一块三米见方的“无人带”——
流民与独行者的缓冲区，也是今日的交易桌。
周凡与老查理各站在对角，背后皆是自己人：
- 流民青年端着钉枪，枪口朝地
- 周凡双手外露，袖口无风自动，蓝纹隐现
中间地面上，摆着两只同样斑驳的搪瓷杯，热气袅袅升起，成为寒冬里唯一流动的颜色。
老查理先开口，声音沙哑得像铁片互刮，却字字清晰：
“南二公里‘狼窝’，数量十一，兵级上品，领头的半只脚踏进将级——你给的肉，值这个价。”
周凡微微颔首，没有追问细节，而是直接抛出自己掌握的信息：
“第七矿场西南，废弃配电站，地下二层有净水设备，辐射黄区下限，可用。”
这是废土的交易礼仪：
先给干货，再谈其他。
双方各自记下，互不质疑——质疑等于打破脆弱的安全膜。
老查理用脚尖在雪地上划出简易地图，用树枝点点戳戳：
1. 聚落：
- “车厢圈”——此地，老查理管事，人口二十三
- “罐区”——北三公里，旧日油罐群，人口约五十，以物易物，中立
- “井口帮”——东南五公里，占据地下水塔，人数不详，排外
2. 武装势力：
- 荒坂佣兵团：三个月前开始在外环设立临时补给点，小队编制，装备能量武器，目的未知
- 深蓝科技：巡逻频次增加，每七日一队，沿旧日主干道搜索，重点采集‘异常能量读数’
- “自由之火”：地下反抗组织，偶尔在罐区散播反深蓝传单，成员身份保密
每说一个名字，老查理就用树枝在雪上划一道线，像在给世界埋骨头。
说到最后，老人忽然压低嗓音，眼角皱纹挤成神秘的扇形：
“还有个传说，给你当添头——‘陈老怪’。”
周凡挑眉，示意继续。
“老家伙疯疯癫癫，常年在废墟深处晃悠，却总能捡到‘宝贝’——
旧日芯片、完整电池、甚至没拆封的医疗包。
有人说他曾是深蓝的研究员，疯了才被赶出来；
也有人说，他跟‘自由之火’有交易，专门替他们找旧军火。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叫他‘陈老怪’。
遇见他，等于遇见运气，也可能遇见死神。”
老查理说完，用鞋底抹掉“陈老怪”三个字，像怕名字自己长腿跑掉。
情报交割完毕，双方同时后退两步，示意交易结束。
老查理端起搪瓷杯，抿了一口热水，声音缓和下来：
“年轻人，废墟很大，别急着走死路。
看到炊烟，先想想是火还是陷阱。”
周凡微微躬身，把空杯子倒扣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圆痕。
“看到圆痕，就知道我来过。”
他转身，迈步，背影被稀薄的阳光拉得极长，边缘蓝雾一闪而逝。
雪地上，简易地图被风慢慢抹平，却留下更深的刻痕在双方心里。
老查理望着渐远的蓝点，轻声吩咐身旁青年：
“把‘陈老怪’的传闻写进木板，贴在车厢口。
让大家都记得，废墟里不只有狼和火，还有——
可能改变命运的疯老头。”
青年点头，眼里亮起久违的光。
远处，周凡把新得的情报折成方块，塞进贴胸的口袋，与画册残页放在一起。
他抬头，望向更灰的北方，轻声道：
“深蓝、荒坂、自由之火……
棋盘已现，下一步，该我落子。”
雪原重归寂静，却不再是一望无际的空白。
两条线——
一条炊烟，一条背影——
在废墟里悄然交汇，又各自延伸，
指向更深的暗，也指向更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