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漏茶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风和神里绫华身上,或者说是聚焦在林风那过于凑近,极具侵略性的姿态上。
从荧和宵宫的角度看,林风就像一个彬彬有礼的客人,在欣赏绫华小姐精湛的茶道技艺时,被那优美的姿态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
可从绫华的视角,一切都不同了。
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像一根羽毛,轻轻地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痒意,拂过自己的耳廓和鬓角。
她能感觉到他那道目光,像一柄被烧红了的,极细的烙铁,顺着华丽的和服下摆,一路向下,精准地停留在自己那双被白色足袋包裹住的脚踝上。
那是什么感觉?
是一种被看穿、被冒犯、被瞬间从“白鹭公主”的神坛上拽下来,赤裸裸地展现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的极致羞耻感!
她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僵硬,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因为警惕和屈辱而绷紧。
她引以为傲的、经过了千锤百炼的完美礼仪,在她内心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快停下!
快移开视线!
你这个无礼之徒!狂悖之辈!!!
无数声呐喊在她的脑海中爆炸,但她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
她是神里绫华,是稻妻的象征之一,她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保持着完美无瑕的姿态。
林风仿佛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嘴唇微动。
然后,一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轻得仿佛幻觉般的话语,伴随着他温热的气息,精准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小心哦,”
“别把这么珍贵的小袜子,弄湿了。”
……
轰!!!
如果说之前林风对柊慎介的言语是惊雷,那么这一句话,对于神里绫华而言,就是一场在她灵魂深处引爆的、无声的核爆!
她的大脑,空白了。
彻底的,完全的,一片空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他看到了什么?
他……他想干什么?
“小袜子”?“弄湿”?这两个组合在一起的词汇,粗俗、下流、充满了不堪的暗示,像是世界上最肮脏的污泥,被狠狠地泼在了她那洁白无瑕的、象征着高贵与圣洁的“白鹭”羽翼上!
她那递出茶碗的、完美如玉雕的手,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但绝对存在的颤抖。
就是这一丝颤抖。
一滴滚烫的茶水,从青瓷茶碗的边缘滑落,精准地溅落在了她秀美的手背上。
“嘶……”
一阵尖锐的刺痛,将绫华从那混沌的深渊中猛地拉了回来!
紧接着,无法抑制的热流,从她的心脏处轰然炸开,瞬间席卷了全身!
她的脸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如同上好羊脂美玉的白皙,迅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那粉色,还在加深,变成了艳丽的绯红,迅速蔓延到她玲珑的耳根,再向下,侵蚀着她修长而优美的脖颈,最后消失在那华贵和服的衣襟深处。
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一向古井无波,宛如琉璃的眼眸中出现了裂痕。
那裂痕之中,不再是属于“白鹭公主”的从容与智慧,而是属于一个十七岁少女的,最纯粹的慌乱、错愕,以及些许被冒犯后无法宣泄的……恼怒。
她死死地盯着林风,嘴唇翕动,想要质问,想要呵斥,却发现自已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心跳声却像战鼓一样在耳边疯狂地擂动。
天哪……
她神里绫华,从出生以来,接受过最严格的礼仪教育,面对过最老谋深算的政敌,也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刻!
这种感觉,比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还要让她感到屈辱!
“唔……”
站在一旁的宵宫,看着这幅景象,下意识地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她看到绫华小姐的脸蛋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手背上还有一小片红印,而林风却依然保持着那个暧昧的距离,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们……在干嘛?”宵宫小声问身边的托马,“绫华小姐……是不是被热气烫到了?”
托马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他哪里看得懂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他只能干巴巴地回答:“可……可能吧……茶道,确实很讲究火候……”
绫华强忍着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羞愤泪水,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有把手中的茶碗直接砸在眼前这张可恶的脸上。
她猛地收回手,动作幅度有些大,甚至带起了些许风。
她将那碗象征着社奉行的“道”的茶,重重地放在了林风面前的茶几上。
“砰。”
一声清脆但压抑的轻响。
“林风大人……请用茶。”
她的声音,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显得有些紧绷,像是被拉到极致的琴弦,充满了不平静的颤音。
她将茶碗放下后,双手立刻缩回了宽大的和服袖口中,紧紧地攥住了袖口的布料,那纤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这一个小动作,却彻底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林风这才心满意足地坐直了身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他端起那碗差点被洒出来的茶,送到唇边,轻轻地吹了吹上面氤氲的热气。
他的脸上,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灿烂的笑容,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茶道表演吸引的普通观众。
他看着对面那副快要哭出来,强撑着端庄的“白鹭公主”,问道:
“怎么了,绫华小姐?”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