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芙蓉鸡片”带来的震撼久久不散。我和苏琪躲在冷清的宫院里，对着空碗，反复回味、分析。
“绝对不是单纯靠蛋清和淀粉，”苏琪笃定地说，“那种嫩里带韧的微妙口感，肯定是物理处理的结果！捶打？还是浸泡？”
“《林氏食珍》里只提了‘捶打成茸’，但我们试过，控制不好力度和次数，要么太散，要么不够细腻。”我蹙眉。
“关键是‘手感’！”苏琪捶了一下手心，“看不见，摸不着，太爷爷又不会主动教我们……”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愁肠百结。直接去求教？且不说宫规森严，妃嫔与厨役私下接触是大忌，就以林怀仁那“暴君”脾气，会不会搭理我们都成问题。
“有了！”苏琪眼睛突然一亮，闪过一丝狡黠，“薇姐，你现在是‘珍妃’啊！虽然……嗯，处境不太妙，但好歹是个主子！你可以借口‘体恤下人’，赏赐点东西给御茶膳房帮忙的奴才，尤其是……那种看起来机灵，又可能接近林怀仁的！”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确实是个办法。通过赏赐，可以名正言顺地安插眼线，或者至少能接触到御茶膳房底层的人，打听消息。
第二天，我让苏琪拿着我几件不太起眼的首饰，去找了御茶膳房负责采买、或者传递消息的小太监、小宫女，装作无意地打听林怀仁的动向，以及他做事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
消息断断续续传回来：
林掌案对手下极其严厉，尤其看重食材处理和基础刀工。
他每天凌晨必定亲自检查送来的食材，尤其是肉类和鲜货。
他调制关键菜品时，不喜旁人在侧，但准备过程有时会让信任的学徒参与。
最近他似乎在钻研一道新的汤品，失败了好几次，心情不太好。
“新汤品？”我和苏琪心中一动，会不会就是“玉簪投河”？
“机会来了！”苏琪摩拳擦掌，“薇姐，咱们得想办法，在他试验的时候，‘偶然’经过，或者制造点小意外……”
这个计划很大胆，也很冒险。但在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机会在一个雾气蒙蒙的清晨降临。负责打听消息的小宫女悄悄来报，林掌案今天一早又在小厨房试验新汤，好像是因为银鱼的处理问题发了火。
我和苏琪立刻行动。我以“清晨散步醒神”为由，带着她往御茶膳房外围的小路走去。果然，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林怀仁压抑着怒火的低吼：“……韧性不足，一煮即散！这银鱼的挑选和处理，跟你们说了多少次！要眼力！要手感！”
我们悄悄凑近一扇半开的窗户，透过缝隙，能看到林怀仁正对着案板上一些细小的银鱼皱眉。他拿起一条，用手指极其仔细地捏着鱼身，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然后，他取过一个木槌，却不是猛砸，而是用木槌光滑的那一头，以一种特定的、带着旋转的力道，非常轻柔而快速地在那条小银鱼身上滚过！
“看到了吗？！”苏琪激动地掐我的胳膊，用气声说，“不是砸！是滚压！力道和角度！这就是‘手感’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苏琪因为太过激动，脚下一滑，不小心撞到了旁边一个闲置的陶罐，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谁？！”林怀仁警惕的厉喝声立刻传来，脚步声快速逼近。
完了！被发现了！
我心念电转，一把拉住吓傻了的苏琪，迅速躲到旁边一座堆放杂物的假山后面，屏住呼吸。
林怀仁推开窗户，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小路和角落。他眉头紧锁，显然不相信刚才的声响是偶然。他站在原地，仔细听了片刻，才冷哼一声，关上了窗户。
我们躲在假山后，心脏怦怦直跳，冷汗浸湿了内衫。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