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让人只是看着、吃着，就觉得开心和满足的东西。”苏琪喃喃自语着，之前的骄傲和锐气仿佛被那杯“怪异”的豆浆冲刷殆尽了，只剩下被打动后的茫然。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目光重新聚焦，变得无比认真。她看向我，语气郑重：“老板！我苏琪说话算话！赌约照旧！半年的白工，端盘子洗碗剥蒜都行！让我留下！我不要工资，管饭就行！我...我想学！学你这种...能让食物‘活’起来、让人吃着就忍不住笑出来的本事！”
我和陈默都愣了一下。我没想到她败得如此彻底，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求学欲。
我看着眼前这个褪去所有光环、只剩下对美食最纯粹渴望的女孩，心里那点获胜的得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遇到“同类”的欣赏。她或许骄傲，但她对美食的认真和执着，是真的。
我笑了笑，向她伸出手：“欢迎加入老林菜馆。不过，提前说好，我这里可不是厨师学校，你在这里学的是烟火气，练的是手上功，而且...”我故意板起脸，“我很严格的。”
“谁怕谁！”她握住我的手，用力一摇，眼神里燃烧着火焰，“尽管放马过来！”
陈默看着我们，微笑着说：“看来，我这次来得确实很是时候。”他顿了顿，补充道，“苏琪的基本功非常扎实，林薇对风味的理解和创意独具一格。你俩互相学习，或许能碰撞出更精彩的火花。”
于是，“老林菜馆”史上第一位颜值与战力并存的超级实习生——苏琪，正式入伙！
看着这位新成员摩拳擦掌、一副要跟灶台死磕到底的架势，我们大家对视了一眼，这未来的日子，恐怕要更加有趣了！
苏琪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她就骑着她那辆骚包的粉色摩托车，准时出现在了“老林菜馆”门口。换下了昨天的皮衣战袍，她今天穿了一身相对利落的运动装，但那头粉紫短发和精致的妆容依旧醒目。
“老板！我来报到！今天干什么？”她嗓门清亮，带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接管酒店的。
我看着她那双做了漂亮美甲的手，叹了口气，递过去一套灰色的旧工作服和一个围裙：“先把这换上。指甲得剪了，头发盘起来塞进帽子里。第一项任务——”我指了指墙角那堆像小山一样的土豆和生姜，“把它们全部削皮洗净。”
苏琪看着那堆土豆，眼睛瞬间瞪大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削...削皮？全部？用手工？没有削皮器吗？”
“有啊。”我扔给她一个最老式的刮皮刀，“这就是。怎么，科班冠军没学过怎么用这个？”苏琪被我一噎，脸微微涨红，梗着脖子道：“谁...谁说的！削就削！”
她接过刮皮刀，笨拙地开始对付第一个土豆。那动作，生涩得像是第一次拿笔的小孩，土豆在她手里滑不溜秋，刮下来的皮厚薄不均，连带下来不少土豆肉，我看着直心疼。
相比之下，跟她一起干这个活儿的小辉就利索多了，手起刀落，土豆皮又薄又均匀，速度飞快。
“喂！那个谁！你慢点！你那样浪费食材！”苏琪忍不住对小辉喊。
小辉无辜地眨眨眼：“我一直这么削的啊，师傅说这样又快又好...”
“那是你们野...那是你们的方法不标准！”苏琪试图争辩。
我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慢悠悠地说：“在厨房里，效率和结果才是标准。给你半小时，削不完这堆，今天没午饭。”
苏琪一脸的问号，她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咬咬牙，埋头继续跟土豆较劲
好不容易熬到削完土豆，她的手指已经被磨得发红，漂亮的美甲也崩了一个缺口。
没等她喘口气，下一项任务又来了——剥蒜！而且是整整一大筐！
苏琪看着那筐蒜，都快哭了。但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上来了，愣是咬着牙，坐在小马扎上，开始跟蒜皮死磕。辛辣的气味熏得她眼睛发红，娇嫩的手指很快被蒜汁腌得火辣辣的。
接着是洗菜、擦地、搬面粉...一上午，苏琪就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被我指使得团团转。以往这些活是我和小辉分担的，现在多了个人，我正好“优化”了一下流程，把最累最琐碎的都交给了这位“冠军”实习生。
她累得满头大汗，精致的妆容也花了，运动服上沾了泥点和油污，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居然硬是一声没吭，全都咬牙扛下来了。只是偶尔看向我的炒菜动作时，眼神里会流露出一丝羡慕和渴望。
中午饭点，客流高峰到来。苏琪迎来了新挑战——跑堂！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灾难片现场。要么记错桌号，把回锅肉送给了点水煮鱼的大哥；要么手抖把汤洒了出来；要么因为不熟悉路线在狭窄的过道里撞到客人...一时间，店里充满了她的道歉声、客人的惊呼声和小辉手忙脚乱的补救声。
“苏琪！321桌的米饭！”
“苏琪！把214的盘子收一下！”
“苏琪！小心地上的油！”
我一边飞速炒菜，一边像指挥官一样不停下达指令。苏琪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店里穿梭，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哪还有半点昨天那副嚣张模样。
好不容易熬过最忙的时段，大家都累瘫了。苏琪直接毫无形象地坐在了门槛上，大长腿伸出门外，拿着帽子扇风，眼神都发直了。
这时，我把一份员工餐放在她面前——很简单，一碗米饭，一份她早上削的土豆做的酸辣土豆丝，一份麻婆豆腐。
她看着饭菜，愣了一下，又看看我。
“看什么？不饿？不饿我拿走了。”
“饿！”她赶紧护住碗，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她的速度慢了下来，看着碗里的土豆丝和豆腐，又看了看灶台前忙碌的我，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看出来了？”我一边擦灶台一边问。
“什么？”她闷声问。
“削土豆的厚薄，会影响口感和成熟度。徒手剥蒜挤蒜，和用压蒜器，出来的蒜味浓度不一样。端盘子时对温度和重量的感知，能让你下意识判断出菜品的火候和最佳食用时间。”我平静地说，“厨房里没有一件事是多余的。基本功，不只是切和炒，是藏在每一个细节里的。”
苏琪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她低头看着饭碗，沉默了良久。
下午，继续干活。但苏琪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抱怨，不再质疑，而是开始默默观察。观察我如何掌控火候，观察小辉如何高效备料，观察我妈如何招呼客人，甚至观察我爸那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调味手势。
她依然会犯错，依然笨手笨脚，但眼神里的浮躁和傲慢渐渐褪去，多了几分沉静和思考。
下班时，她累得几乎快散架，但离开前，她很认真地对我说：“薇薇姐，明天我会加倍努力的”
我看着她那狼狈却认真的样子，笑了笑，一句薇薇姐叫的我还挺舒服。
“不许迟到呦。”
苏琪也笑了，虽然很累，但那个笑容明亮了许多：“知道啦！”
看着她的机车消失在巷口，我知道，驯服这匹烈马的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有这位活力四射的新成员加入，我真得打心底里高兴，这姑娘我越看越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