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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燕臣恨白杨的越界和背叛,恨孩子的隐瞒,更恨自己的缺席和无能。

白杨则恨孟燕臣的理所当然和不理解,恨命运的不公,恨自己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的位置。

他们撞在墙上,又滚倒在地,弄得一身狼狈,脸上都挂了彩。

直到附近的医护人员和保安被惊动,急忙冲过来将他们强行拉开。

两人被拉开时,还兀自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对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痛苦。

孟燕臣指着白杨,声音因为激动和打斗而嘶哑不堪。

“白杨,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永远别想得逞!小河是我的妻子!孩子是我的女儿!你永远都是个外人!”

白杨喘着气,舔了舔破裂的嘴角,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挑衅和固执。

“外人?哈,你问问小河,问问星星、月儿!谁才是那个在关键时刻永远不在的外人!你尽管试试看!”

这场爆发,没有赢家。

孟燕臣被白杨最后那句话狠狠刺中,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怒火依旧在胸腔燃烧,但一种更深的绝望开始蔓延。

他的妻子,他的儿女,他们早就知道,并且联合起来,选择了跟那个外人站在一边,而将他这个丈夫、父亲,彻底蒙在鼓里。

这种被至亲之人集体背叛、排除在外的感觉,比白杨的拳头更让他痛彻心扉。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们信任吗?你们要这样一起骗我?”

这句话像是在问白杨,又像是在问不在场的妻子和孩子,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家庭的支柱和核心,此刻却发现自己在最关键时刻被完全架空,这种认知的颠覆带来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然而,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猛地压过了被背叛的愤怒。

小河!

她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面对怀孕和生产,她该有多害怕?多辛苦?

这个念头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同样喘着粗气、嘴角破裂的白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她生得顺利吗?”

问完,他自己先沉默了。

台风,洪水,断电,孤立无援……

怎么可能顺利?

他甚至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

白杨看着孟燕臣那瞬间褪去所有愤怒、只剩下巨大痛苦和担忧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后怕,自己心中的愤怒和对抗也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他靠在墙上,抹去嘴角的血迹,长叹一声。

“顺利?”

他嗤笑一声,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一种事后的惊悸,“她差点死了,孟燕臣。“

“她疼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生在楼梯间里……孩子出来的时候,洪水已经淹到脚下了……”

他说不下去了,那段记忆对他来说同样如同噩梦。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告诉她别怕……其实我自己怕得要死……孩子出来了,我没有工具也来不及断脐……只能用衣服把她们裹在一起……但我很快又跟她们失散了……”

他简单却清晰地描述了当时的危急和艰难,没有夸张,却字字惊心。

孟燕臣听着,仿佛亲眼看到了那绝望而惨烈的一幕。

他深爱的妻子所经历的一切……

孟燕臣猛地捂住心口,一股尖锐的、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

那疼痛远超刚才打架的皮肉之苦,像是心脏被生生撕裂开来。

他痛得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下一秒,一口鲜红的血竟猛地从他口中呕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血迹刺目惊心。

白杨愣住了,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又停住。

看着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因痛苦而吐血,所有的不满和怨恨,在这一刻,突然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那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理解,甚至是一丝怜悯。

他忽然有点原谅孟燕臣刚才的拳头了。

因为孟燕臣此刻的痛苦,真实得让他无法再憎恨。

他们都是被命运和选择伤害的可怜人。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王小河显然被门外的打斗声和说话声惊醒了。

她抱着被惊醒后小声啼哭的女儿,脸色苍白地冲了出来,看到门外两个男人都挂彩,尤其是孟燕臣弯着腰吐血的样子,她吓得魂飞魄散:

“燕臣!白杨!你们怎么了?!”

出于本能,两个刚刚还在往死里互殴的男人,在看到虚弱苍白、抱着婴儿的小河出现的那一刻,竟然做出了惊人一致的反应。

他们同时上前一步,同时伸出手,异口同声地焦急道:

“你别出来!外面凉!”

“快回去躺着!”

两人的手甚至同时碰到了她的胳膊,想要扶住她。

动作做完,两人都愣了一下,对视一眼,眼神复杂难辨,却诡异地没有再爆发冲突。

对小河和她怀中孩子的担忧,在这一刻压倒了个人的恩怨。

孟燕臣强忍着心脏的抽痛和喉间的腥甜,直起身,用袖子胡乱擦去嘴角的血迹。

白杨也收回了手,下意识地挡在了风口的方向。

王小河看看孟燕臣苍白的脸色和嘴角没擦干净的血痕,再看看白杨破裂的嘴角和紧张的眼神,感受到怀中女儿的啼哭,心中百感交集,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局面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紧绷又带着一丝诡异默契的平静。

出于对同一个女人的深爱,两个男人不再动手,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只是都围绕着王小河。

孟燕臣接过她怀中的婴儿,白杨则扶住摇摇欲坠的小河。

“回床上休息,”白杨轻声说,语气是孟燕臣从未听过的温柔,“你不能再受凉了。”

孟燕臣抱着怀中小小的女儿,第一次仔细看清这个孩子。

她睡得正香,小脸圆润,眉眼间全是自己的影子。

一股强烈的父爱和愧疚同时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