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抬眼望去,院子靠墙的地方,三十多个女子正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等着打饭。
她们的年纪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身上穿着华丽的衣裙,但每个人的小腹都高高隆起。
她们神色轻松,排队的时候还在聊天。
在女子迎上来之后,黄莺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伸手将云瑶往前一推,直接把她推到中年妇人面前,语气倨傲:“孙红,这是今天新来的奴才,你看着调教。
坊主说了,能教出规矩就留着,教不出来,就杀了取血吧。”
杀了取血?
云瑶眼神骤然一沉,没等孙红反应过来,反手就扣住了黄莺的手腕。
手指微微收紧,便让黄莺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云瑶故意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语速极快:“你说什么?
杀了取血?
你们凭什么杀我?
我来的时候,仙长明明说,只要我听话,就能留在无垢宗,容颜不变,长生不老!”
“你敢抓我?” 黄莺疼得脸都白了,使劲想甩开云瑶的手,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
她又急又怒,口不择言:“呸!
坊主最讨厌你们这些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美女了!
还容颜不变、长生不老?
我看你活到十八岁都难!”
孙红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一把拽过云瑶的手腕。
孙红脸上堆着假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好妹妹莫急,莫跟黄姑娘置气。
只要你乖乖听姐姐的话,好好学规矩,姐姐定然能让你得偿所愿,留在这仙门里享福。”
云瑶顺势松开黄莺的手,似乎被被说动了:“好吧。”
黄莺揉着被捏红的手腕,狠狠瞪了云瑶一眼,才带着一肚子火气转身离开。
孙红送走黄莺后,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转头对着不远处一个女子喊道:“冬青!过来!”
很快,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快步跑了过来。
她穿着一套水绿色衣裙,圆嘟嘟的小脸上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语气轻快:
“孙管事,您叫我?”
“把她带去红袖楼,给她安排个住处,顺便跟她说说这里的规矩。” 孙红指了指云瑶,语气不耐烦,“这几天,别让她乱跑。”
“是,孙管事。” 冬青连忙点头,转头对着云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姐姐,请跟我来吧。”
两人沿着院子里的连廊往后院走,路过打饭的队伍时,云瑶又看了眼那些高高隆起的小腹,状似无意地问道:“冬青,这里怎么这么多孕妇啊?
她们的丈夫呢?
怎么没在身边陪着?”
冬青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声音也低了几分,脚步放慢了些:“姐姐,你刚来,不知道也正常。
翠玉轩其实是凡女圈养地。
作用就是为宗门提供仙奴,目的是给宗门弟子生育子嗣,繁衍生息!
她们没有丈夫,只有孩子。
在我们这,除非能笼络住仙主的心,才能留在仙主洞府做个侍妾。
若被仙主厌弃,怀孕后便会被送回翠玉轩养胎,直至生下孩子。
有灵根的孩子,不论男女,都会被总务司带走修炼,成为新的宗门弟子!
若孩子没有灵根,则成为新的仙奴,由翠玉轩统一教养!”
原来这无垢宗不仅草菅人命,还强迫凡人来繁衍子嗣,如此龌龊不堪,哪里有半分仙门正派的样子?
云瑶想起一个传言:“不是说蓬莱人无生无死吗?
怎么还能生孩子?”
云瑶深吸一口气,又问道:“我若是现在反悔,不想留在这里,想要离开,行不行?”
冬青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云瑶一眼,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私自离开是不可能的。
蝴蝶谷外布了专门针对凡人的结界,没有仙主或者管事的令牌,根本出不去。
而且,就算能跑出翠玉轩,门外的守卫也会直接把人抓回来,轻者被打断腿,重者直接就没了性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姐姐,你的出路只有一条。
就是好好打扮自己,学些讨好人的本事,等下次仙主来挑选仙奴时,博得仙主的喜爱,争取留在仙主的洞府里。”
“那不愿意做仙奴,不愿意生孩子的女子会怎样?”
“不做仙奴,不生孩子的人,会被送去乌金山挖矿,日复一日,直到把身体熬垮,死在矿洞里为止。”
“世人都以为蓬莱光鲜亮丽,能让人得道成仙,却没想到私下里竟然如此肮脏。”
云瑶忍不住低声感慨,语气里满是讥诮,这无垢宗,简直就是披着仙门外衣的人间炼狱。
冬青听到这话,连忙摆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要是被管事听到了,会死的!”
她松开手,又拍了拍云瑶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安慰:“不过姐姐你别担心。
你长得比歌舞教坊里的姑娘还美,肯定能被仙主看中,留在身边的。
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提携提携我哈!”
云瑶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你刚才说的乌金山,在哪啊?
那里是什么矿?
是灵石矿还是玉石矿,亦或者是金矿啊?”
冬青没多想,随口答道:“乌金山离这里可远了,大概三千多里地吧。
那里主要的产出是碧玺,用来炼器和制作漂亮的首饰。”
说话间,连廊已走到尽头。
一座红楼赫然立在眼前,门廊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随晚风轻晃,门口站着两个身材健硕的婆子!
推开门的瞬间,细碎的丝线摩擦声、银针穿透绸缎的轻响,还有偶尔的裂帛声,一股脑儿涌进耳中,热闹却不嘈杂。
梁上悬挂着上百只琉璃宫灯,把整个一楼照的亮如白昼!
云瑶下意识顿住脚步,目光扫过大厅,才发现这层竟被两道雕花矮屏风清晰隔成了左右两区,中间留空,两边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左侧区域里,六十多个身穿浅粉襦裙的绣娘正围坐在长桌前忙碌,她们的年龄相差悬殊,最小的不过七八岁,扎着双丫髻,小手捏着细针,在花绷子上认真的绣花;
年纪最大的那位约莫五六十岁,鬓边已添了银丝,纤长的手指,稳稳捏着针,一针一线绣得极快,她的绷架上一只赤金凤凰已初见雏形,那模样竟然和梧桐树上的凤凰一模一样。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绷架、丝线和剪刀,没有人大声说话,满室都是针线穿梭的细微声响。
右侧区域的景象则全然不同:
六十多位穿鹅黄短打的绣娘分坐在矮凳上,面前堆着叠得整齐的绸缎、轻纱和裁剪好的衣料。
她们手中飞线,正在缝制衣衫!
有位绣娘正低头给一件红色的长袍锁边,手指翻飞间,细密的针脚就沿着布边排开,神情专注又认真。
这红袖楼的一楼,倒像个专门制衣的手工作坊,而且规模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