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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公手中那柄象征着天罚权柄的九环锡杖微微低垂,杖顶那原本凝聚如实质的雷光不再稳定地压缩,而是如同疲惫的心脏般起伏明灭,显然,这位代表秩序的神明,正在以超越凡人理解的速度,重新评估、计算着眼前这完全超出了预期的复杂局面。他那句关于“空间之鳞”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震颤的质问,如同投入命运深潭的石子,在这片被死亡与绝望浸透的空间中漾开无形的、影响深远的涟漪。

碑林深处,那块如同这片邪恶地域心脏般搏动的黑色巨碑散发出的、针对林深的暴虐意志,也出现了明显的凝滞和混乱。那如同亿万根冰针扎刺灵魂的锁定感并未完全消失,但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由空间之力和生命本源共同构成的屏障所干扰、折射,变得不再那么清晰、绝对和无法抗拒。巨碑表面那些如同沸腾污血般的暗红色逆蛇纹光芒依旧炽烈地燃烧、蠕动,但其深处那股对同源木灵根力量的贪婪渴望,似乎掺杂进了一丝源自被挑战权威、被揭穿秘密的极致暴怒,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几乎被那暴怒所掩盖的、对于沈念身上那股精纯而古老的空间之力本质的……源自本能的惊惧?仿佛低等魔物遭遇了更高位阶的存在。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焦点,所有的因果线,在这一刻,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疯狂地汇聚、缠绕在了那个以染血的手掌勉强支撑着地面、右眼如金色超新星般燃烧迸发、左眼却倔强而决绝地凝视着苍穹之上“雷公”的女子——沈念身上。她单薄的脊背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在那巨大的力量负荷与晶化侵蚀的双重痛苦下折断,但她依旧挺直着,如同暴风雪中最后一株不肯倒下的青竹。

林深半跪在地,怀中紧紧抱着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的陈瑶,大口地、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烧红的刀片,剧烈地牵扯着胸腔处那传来阵阵刺痛的骨裂伤。他怔怔地看着沈念那并不宽阔、却在此时显得无比高大的背影,看着她那因用力而绷紧、微微颤抖的肩背线条,看着她右眼眼眶中迸发出的、足以撕裂黑暗、改变战局的伟力光华,以及她脸颊、脖颈上那如同拥有生命的邪恶藤蔓般、正加速反扑、几乎要覆盖她大半张原本清秀脸庞的、狰狞而华丽的金色晶纹。

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饱受创伤的心中翻涌、冲撞。是劫后余生、暂时逃离毁灭边缘的恍惚庆幸?是对沈念一直隐藏着如此惊天动地力量的极致震惊与不可思议?是对自己之前未能察觉、甚至在危急关头几乎忽略了她存在的深深愧疚与自责?还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对命运无常的无力与对同伴牺牲精神的悲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需要背负一切、在绝境中寻找生路的保护者,是这场诡异灾难中挣扎求存的核心,却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真正山穷水尽、十死无生的绝境之中,竟是这个一直沉默地承受着非人痛苦、被晶化诅咒折磨的女子,毅然挺身而出,以燃烧自身生命与灵魂为代价,为他们,或许也是为了某个更深层的目的,争取到了这短暂却足以扭转乾坤的喘息之机!

“沈……念……”他艰难地从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微弱得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呜咽,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的情感。

沈念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丝微小的动作都没有。她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生命之火,似乎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了三个艰难无比的任务中:维持右眼那不容置疑的、仿佛与整个空间根基共鸣的翠绿光芒,抵御着晶化的疯狂反噬;掌控那道细微却蕴含着大恐怖、不断试图吞噬特定规则的空间裂隙,使其不至于失控或过早崩溃;以及,用她那仅存的,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左眼,与空中的雷公进行着无声却激烈无比的对峙与交流。她左眼中那份深沉的恳求与清晰的警告之意愈发浓烈,仿佛在透过那金色的眼眸,向那位执掌刑罚的神明传递着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住手!眼前所见并非全貌!此间真相,关乎天地秩序!

短暂的、仿佛连时间本身都死去的寂静之后,是悬浮于空的雷公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威严,仿佛蕴含着雷霆的律动,回荡在天地之间,但仔细感知,却能发现那其中少了一份之前那种纯粹的、针对“污秽”的毁灭意味,反而多了几分深沉的探究与如同扫描仪般细致的审视。

“汝之身,”他金色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由规则凝聚的光矛,缓缓扫过沈念那燃烧着翠绿光芒、仿佛连通着某个古老源头的右眼,扫过她脸上那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带来无尽痛苦的金色晶纹,最终落在了她那只操控着细微空间波纹、稳定得不可思议的左手上,“确凿无疑地承载着‘空间之鳞’之气息……虽微弱如风中残烛,残破似崩裂古瓷,然其本质,吾不会错认。”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每一个字都仿佛携带着规则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向沈念,试图撬开她坚守的秘密。

“然,观汝之躯壳,正被异种、污秽之规则侵蚀,灵肉皆趋于崩解。汝所展现之力,与脚下这片窃取生命本源之恶土,与那‘容器’之身所流淌的悖逆之血,皆有千丝万缕之纠缠……告诉吾,”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凝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汝究竟是何人?与那‘逆鳞’之纹,与行此逆天之举的阮家,与这构筑于无尽痛苦之上的碑林,有何宿命关联?”

他的问题,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直指所有矛盾与谜团的核心,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拷问灵魂的力量。

沈念的身体在这规则层面的重压下颤抖得更加厉害,右眼那炽烈的光芒也随之产生了不稳定的波动,仿佛随时都会因为力竭而熄灭。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立刻回答这关乎一切的质问,但涌上喉头的却是一股灼热的、混合着细碎金色光点与生命精华的鲜血。她强行将这口蕴含着不祥与痛苦的血咽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咕噜声,用那只布满了血丝、却依旧燃烧着灼灼光芒的左眼,毫不退缩地、倔强地迎向雷公那仿佛能洞穿虚妄的目光,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如同从破碎的肺腑中挤压出声音般开口。她的声音不再清脆,而是带着一种砂砾相互摩擦般的嘶哑与破碎感,然而,在这嘶哑之下,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以生命为赌注的决绝。

“我……乃……钥匙……”她每吐出一个字,脸上那狰狞的金色晶纹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刺激,剧烈地蠕动、凸起一下,带来钻心刺骨般的剧痛,让她身体一阵痉挛,但她依旧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坚持着,目光死死锁定空中的神明,“……亦是……囚徒……”

“……阮家……窃取……生命之根……逆命……而行……此碑林……即是……万古罪证……”

她的目光,带着刻骨的恨意与一种深沉的悲哀,缓缓转向那块仍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巨碑,左眼中仿佛有烈焰在燃烧。

“……他们……不仅……囚禁……污染……灵根……碎片……更……将吾……之……‘眼’……生生剥离……封禁……于此……污秽……之地……”

“空间之鳞……乃吾……本相……碎片……阮家……欲夺……而不得……只能……以邪法……镇压……侵蚀……”

断断续续的、仿佛沾着血泪的话语,却如同道道惊雷,接二连三地在林深近乎麻木的脑海中炸响!

钥匙?囚徒?

阮家剥离了她的“眼”?封禁于此?

空间之鳞是她的本相碎片?

一瞬间,之前那些强行涌入他脑海的、破碎而古老的画面——那株贯通天地、却在陨星轰击下哀嚎崩解的伟岸神木,那些被阮家先祖如同秃鹫般收集起来的、闪烁着生命光华的灵根碎片,那被残忍封印进冰冷石碑核心的古老力量……所有这些碎片,仿佛瞬间找到了关键的拼图!难道,沈念的右眼,或者说她生命本质的一部分,就是那古老神木的一块至关重要的、蕴含着“空间”权柄的“灵根碎片”?所以她的力量本源与陈瑶的血玉同源,却又在表现形式上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化为操控空间、干涉规则的极致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