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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道沟的哨卡刚换完岗,林子里就踉跄闯来个汉子——土铳斜扛在肩,粗布衣裳沾着泥血,裤脚撕了道半尺长的口子,脸膛上未干的血痕混着汗,糊得眉眼都显糙。

“站住!”守卡的两个弟兄当即横枪拦住,枪托往地上一顿,“闲杂人等不许进碾子沟!干什么的?”

汉子猛地顿脚,急得直搓手,粗哑嗓门喊得山风都颤:“俺是大井山张黑子!找江管带江荣廷!有天大的急事!”见弟兄们仍举着枪,眼神半点没松,他忙腾出按在土铳上的手,往贴肉的怀里猛掏,总算摸出张揉得皱巴巴、边缘磨得起毛的麻纸帖子,往前递时手都在抖:“俺有江管带的帖子!去年他亲手给的,说‘凭帖可依’,你们看!”

弟兄们接过帖子,就着头顶日头展开——上头“碾子沟江荣廷敬邀,若有难处,凭帖可依”十几个墨字,字迹潦草带劲,正是江荣廷惯写的笔锋;角落还盖着枚朱红小印,是他那方私章没错。两人对视一眼,收了枪侧身让道:“既是带了管带的帖子,跟俺来,这就引你去会房院。”

穿过半里松林子,会房院的青石板路已在眼前。院里,江荣廷正和庞义凑在石桌前看新造的花名册,狼毫笔刚圈完一个名字,就见个血糊糊的身影闯进来。他手里的笔“当啷”砸在册子上,墨汁溅出个小圈,顾不上擦,大步迎上去:“老张大哥?你咋成这样了?”

张黑子没等他走近,“咚”地跪在青石板上,膝盖磕得石屑都动了:“江管带!您去年给的帖子,俺揣了快一年没敢动!今儿是真没法子了——大井山没了!”

江荣廷赶紧把他扶起来,见他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破布,布条都快和肉粘在一起,当即朝院外喊:“去军需房取伤药和干净布条来!”转头按他坐在石凳上,声音沉了些:“先缓口气,到底咋回事?”

“是白熊那泼皮!”张黑子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里红得泛血丝,“前几日他派人来大井山征粮,开口就要五十石!俺们保险队就靠山根下那几亩薄田,还有屯子里凑的点保险费活命,弟兄们家里老小都等着粮下锅,哪能给?俺把来催粮的人赶了回去,没承想他第二天就带了两百多人来报复!”

他抹了把脸,混着汗血的脏污蹭在颊边,牙咬得咯咯响:“俺们就三十来号人,手里不是土铳就是锈刀子,哪扛得住?弟兄们死了十几个,最后实在顶不住,才退到山外的破庙里苟活!现在大井山的屯子全被他占了,弟兄们饿着肚子蹲在庙里,再拖几日……怕是连庙门都守不住了!”

江荣廷捏着那张贴子,指腹蹭过上头干硬的墨迹——去年他被软禁在静圆,是张黑子念着宋大哥的旧情,带着大井山的弟兄翻山越岭,聚众碾子沟硬是帮他解了围。那会儿他拍着张黑子的肩说:“这情我江荣廷记下了,往后你们不管谁有难处,碾子沟绝不袖手。”

“你在这儿歇着,我让伙房给你端碗热粥,再拿两个白面馍。”他转身往堂屋走,声音沉得砸在地上都有响,“庞义!点一百五十个弟兄,半个时辰后在院外集合,跟我去大井山!”

“是!”庞义刚应下,账房的帘子就被掀开,刘绍辰快步出来,拉了拉他的袖子:“管带,咱们巡防营归舒副都统节制,未经请示擅自出兵,回头怕是不好向都统大人交代啊!”

“交代?”江荣廷回头扫了眼堂屋墙上“保境安民”的木匾,又指了指张黑子手里的帖子,语气硬得像铁,“去年咱俩被软禁时,张大哥看着宋大哥面子,带着人翻山来救;大哥在世时总说,江湖人混饭吃,靠的就是‘情分’二字!如今张大哥被人占了家、杀了弟兄,我能缩在碾子沟装看不见?”

他转头对刘绍辰补了句:“你立刻派快马去宁古塔,给舒副都统递信——就说白熊占大井山、裹挟百姓,事急从权,我已率兵前往征剿,来不及先行请示。再派个人去范老三的驻地,让他带本部弟兄立刻往大井山汇合!”

回身时,江荣廷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到张黑子手里——布包沉甸甸的,是五十块银元。“先拿这个让弟兄们买些干粮,别饿着。”他拍了拍张黑子的胳膊,语气斩钉截铁,“张大哥,我江荣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去年那帖子不是空头人情,大井山的事,我管定了。”

张黑子攥着布包,手直抖,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江管带……俺就知道,你不会不管俺们……”

“哭啥?”江荣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走,咱现在就去接你那些弟兄,然后把大井山的山头,给你夺回来。”

张黑子抹了把脸,把土铳往肩上紧了紧,脚步比来时稳了不知多少。路过哨卡时,他回头望了眼会房院的方向——心里头堵了几日的闷慌总算顺了,去年接帖子时,他还暗忖“未必用得上”,如今才真懂,江荣廷那“凭帖可依”四个字,比山里头的金砂还沉。

日头升到头顶时,碾子沟的巡防营已列成队伍出了沟,马蹄踏得土路“咚咚”响,快枪上的刺刀在日头下闪着冷光。江荣廷勒着马走在最前头,风吹起他的短褂,露出腰间挂着的铜质关防——他清楚,这趟去大井山,不光是还情分,更是要让周遭的人看看:跟着他江荣廷的,他护着;帮过他江荣廷的,他也绝不含糊。

日头刚过晌午,宁古塔的舒淇正对着军饷账册核对数字,亲兵递来的信刚看完,他猛地往桌上一拍,账册都震得滑出去半尺:“白熊这泼皮,敢在宁古塔地界流窜,是没把我舒淇放在眼里!”当即喊来手下协领:“点五百兵马,带足弹药,随我去大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