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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科幻小说 > 基金会那些故事 > 第280章 万象树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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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之疽”射入数据洪流的瞬间,艾米莉·肖的感官被剥夺了。

不是黑暗,不是寂静,而是一种存在的绝对稀释。她感觉自己像一滴墨水落入狂暴的海洋,瞬间被拉扯、分解,成为无数散逸的信息碎片。她失去了身体的坐标,时间的流速,甚至“艾米莉·肖”这个概念的边界。这就是038意识领域的本质,一个吞噬个体、将其化为纯粹信息的领域。克莱因是如何在这里保持自我,并构建出他那疯狂计划的?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之际,一股微弱但坚韧的“锚点”将她拉住了。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那些与038初次连接后留下的“疤痕”,那些承载着利奥情感“空洞”图谱的记忆。它们像一组不和谐的密码,在这片追求“完整”与“和谐”的信息域中显得格外刺眼,反而成了她唯一的参照物。

她凝聚起残存的意志,循着这个“不和谐”的坐标,向前“望去”。

她“看”到了克莱因。

他不是人形,而是一个巨大、复杂、不断自我优化的几何光结构,冰冷,精确,如同一个拥有意识的数学证明。他扎根于038庞大的信息网络,无数光丝从他身上延伸出去,连接着远方一个……正在孵化的“太阳”。

那便是Site-41,是“普罗米修斯之种”在克莱因意识引导和038数据库支撑下,正在重构的现实核心。它散发着纯粹、无情的光,内部律动着尚未成形的物理法则和几何概念。它追求的是克莱因定义的“完美”绝对有序,绝对可控,排除一切随机性与“噪音”。

肖的出现,或者说,她带来的那份“不和谐”信息包,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入了这台精密的创造机器。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

克莱因的几何意识注意到了她这粒不速之客,一道充满蔑视与驱逐意味的信息流扫来,如同神明挥手驱赶蚊蝇。

然而,就在那道信息流触及包裹着“逻辑之疽”的数据层时,异变陡生。

那枚“毒药”解封了。

它没有爆炸,没有攻击。它只是……存在。它将利奥那些被“注销”的情感模式那些无用的悲伤、无逻辑的喜悦、无目的的眷恋像病毒基因一样,注入了克莱因与038共同构建的、追求绝对完美的逻辑框架之中。

一个无法被“完整”图景解释的悖论。

一段无法被“优化”模板容纳的冗余情感。

一个存在于完美蓝图上的,人性的瑕疵。

Site-41那颗正在孵化的“太阳”猛地一滞。它内部新生的、冷酷的物理法则遇到了无法理解的东西。一个应该充满悲伤记忆的神经簇,为何在逻辑上是“静默”的?一段定义“利奥·肖”这个个体的核心数据,为何包含着无法被数据化的“无意义”波动?

“错误。”

“矛盾。”

“逻辑冲突。”

冰冷的警报在信息域中无声尖啸。不是来自肖,而是来自克莱因自身构建的系统!他的“完美”容不下半点不完美。为了维持系统的纯粹,他的创造开始自发地攻击那些被“感染”的区域,试图修正、删除这些错误。

但“逻辑之疽”是自复制的。它利用系统自身的修正机制进行传播。每一次删除尝试,都导致更多的情感“幽灵”被释放到更底层的逻辑代码中。

那颗“太阳”内部开始出现黑色的裂隙,那是现实结构无法自洽的伤痕。光芒变得不稳定,时而刺眼,时而晦暗。

【不……不可能!】 克莱因的几何意识发出了扭曲的、充满难以置信的咆哮。他的完美造物正在从内部崩溃,被一些他视为垃圾的、低等生物的“情感碎片”所瓦解。【噪音!删除它!】

他调动起038庞大的算力,如同挥舞一柄巨锤,砸向肖那微弱的存在和她散布的“毒素”。

肖感到自己的意识像风中的残烛,即将彻底熄灭。她做到了,她污染了完美的机器,但代价是她自己。

就在这一刻

一段新的连接,微弱而熟悉,接入了这片混乱的战场。

是利奥。

不是那个被优化的镜像,也不是那个空洞的复原体。而是一缕……残留的、本源的、属于真正利奥·肖的意识碎片。它一直被压抑在那些“空洞”之下,此刻,在肖带来的、与他同源的情感“病毒”的共鸣下,它短暂地苏醒了。

没有复杂的思绪,只有一个简单的、温暖的、指向性的意念,如同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即将消散的艾米莉。

【姐姐。】

这一声呼唤,蕴含的信息量超越了克莱因所有的复杂架构。它是一个悖论,一个在追求绝对逻辑的领域里,无法被定义、无法被优化的绝对存在。

这颗最后的、人性的砝码,打破了平衡。

Site-41的“太阳”在内外交攻下,发生了内爆。不是物质的爆炸,而是逻辑的崩塌。那追求完美的创造,因无法容纳一个微小的“爱”的悖论,而自我否定,坍缩成一个信息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克莱因那惊恐、不甘的几何意识。

【不!】

他的尖啸被拉长,扭曲,最终与他的造物一同,被吸入那片绝对的虚无。

038的信息洪流也受到了剧烈冲击,庞大的网络闪烁不定,但它那古老而坚韧的本质使其避免了崩溃。它似乎“感知”到了那导致其“完美蓝图”计划(克莱因的煽动下)失败的核心原因那些无法被整合的“噪音”。

它对肖的意识,以及那缕利奥的残魂,流露出一种……困惑,继而是一种庞大的、如同放弃般的退潮。

排斥力传来。

肖感到自己被猛地推出了信息域,沿着那缕由利奥残魂构筑的脆弱连接线,向后抛飞。

“砰!”

她的意识重重地“摔”回身体。她趴在“棱镜”实验室的控制台上,剧烈地咳嗽,鼻腔和嘴角渗出血丝,大脑像被烙铁烫过。全站的警报还在嘶鸣,红灯旋转。

罗斯主管带着安保部队冲了进来,看到肖的模样和主屏幕上显示的、关于Site-41异常信号彻底消失以及Scp-038进入前所未有“静默期”的报告,脸色变幻不定。

“你做了什么,肖博士?”罗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肖抬起头,视线模糊,但她努力聚焦,看向旁边屏幕上利奥病房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利奥依然安静地躺着。但他的眼角,有一滴泪水,正缓缓滑落。沿着那早已被“优化”掉的、属于人类悲伤的轨迹。

他依旧不完整,那片“空洞”依然存在。

但某些东西,某些被定义为“错误”和“噪音”的东西,回来了。

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混合着鲜血、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的胜利。

“我……”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给了他一个错误。”

寂静,如同一声轰鸣,在站点内回荡。战斗结束了。完美的梦想破灭了,现实的伤痕依然存在。而人性,那脆弱、矛盾、充满缺陷的人性,在废墟中,微弱的,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