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带着黎明前的寒气,却又滚烫得灼人。
直到黑色轿车重新启动,平稳地汇入晨曦微光中的车流。
姜晓荷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嘴唇上还残留着他霸道而急切的触感。
她靠在后座,脸颊发烫,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陆老爷子。
老爷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仿佛刚才车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一阵风吹过。
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姜晓荷窘迫地低下头,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扑通扑通乱跳。
婚礼……
这个男人,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记得这个。
……
一夜之间,京城的天,真的变了。
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在头版最显眼的位置,刊登了同一条新闻。
标题触目惊心——《关于陈、赵两家涉嫌重大经济犯罪及诬告陷害案的初步通报》。
报道里没有提太多细节,更没有提陆家的名字,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足以让整个京城为之震动。
陈家、赵家,这两个在京城盘踞多年,权势滔天的家族,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城东菜市场,“京城商户互助联盟”的牌子下,炸开了锅。
“倒了!真的倒了!”
“报纸上登了!陈家和赵家那帮王八蛋,全被抓了!”
王大娘拿着一份报纸,手抖得厉害,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声音都变了调:“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她想起自己被查封的菜摊,想起那些被欺压得喘不过气的日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周围的商贩们,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姜老板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感谢姜老板为民除害!”
他们自发地扯来一块红布,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上大字,像过年一样挂了起来。
有人甚至跑去买来了鞭炮,在市场门口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京郊,农产品批发交易中心的工地上,更是热闹非凡。
老村长带着村民们,敲锣打鼓,扭起了秧歌。那喜庆的劲头,比过年还足。
“压在咱们头顶的大山,总算被搬走喽!”
“以后再也不用看陈家那老虔婆的脸色了!”
“这都多亏了姜老板!她可是咱们的大恩人!”
村民们淳朴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激。他们看着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这一刻,姜晓荷的名字,在京城底层百姓的心中,几乎被神化了。
陆家菜馆。
刘厨子和孙师傅几个,正围着一张报纸,啧啧称奇。
“我的乖乖,师娘这也太……太厉害了!”刘厨子瞪圆了眼睛,半天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什么厉害,这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孙师傅扶了扶老花镜,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想当初,师娘一道开水白菜,就把那个姓钱的评委送进去了。我就知道,师娘绝非池中之物!”
“可那可是陈家和赵家啊!就这么……一夜之间?”
几个年轻的学徒听得目瞪口呆,感觉像是在听评书。
他们看着后厨门口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崇拜。
在他们心里,那个年纪轻轻,总是笑眯眯的师娘,形象已经变得无比高大,仿佛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而这个传奇,此刻正坐在陆家老宅的饭桌前,有些发懵地看着面前的一碗面。
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面条筋道,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汤色清亮,撒着碧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丫头,快吃吧。”
陆老爷子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这碗面,是他亲手下的。
“昨天让你受惊了,吃碗长寿面,压压惊,把那些晦气事都赶走。”老爷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一个戎马一生,肩扛将星的老将军,亲自为她洗手作羹汤。
姜晓荷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拿起筷子,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面。面条很香,汤很暖,一直暖到了心底里。
陆铮就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
他不像老爷子那样会说暖心的话,只是默默地行动。
一会儿夹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一会儿又剥好一只虾,蘸了酱汁,放在她的碟子里。
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和藏在眼底深处的后怕,桌上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姜晓荷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一夜的惊魂未定,此刻,终于在这份浓浓的亲情和爱意中,彻底消散。
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就在这一片其乐融融的温馨气氛中,忠叔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复杂。
“老爷子,先生,少夫人……”他顿了顿,才开口道:“林先生和林夫人来了,就在门外。”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陆老爷子的笑容淡了些,陆铮则微微皱起了眉。
姜晓荷拿着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林远山,刘美珍……她的亲生父母。
她想起了郭老寿宴上,母亲那屈辱的泪水和哀求,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让他们进来吧。”陆老爷子发了话。
很快,两道身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
林远山穿着一身得体的干部装,神情拘谨而郑重。
而他身边的刘美珍,眼眶红肿,脸色憔悴,看起来一夜未眠。
当刘美珍的目光落在姜晓荷身上时,那双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而下。
她快步冲了过来,似乎想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可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僵住,又无力地垂下。
她就那么站在离姜晓荷几步远的地方,手足无措,泣不成声。
“晓荷……妈……妈对不起你……”
刘美珍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尽的愧疚和痛苦。
“寿宴上……是妈没用,是妈没本事……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受委屈……”
她看着眼前这个安然无恙,甚至眉宇间更添了几分沉静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女儿能力的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陌生感和无力感。
这个凭一己之力,将京城两大豪门拉下马的女儿,已经强大到让她感到遥不可及。
而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在那最关键的时刻,险些成了女儿的拖累。
这份愧疚,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姜晓荷看着哭得浑身发抖的母亲,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走过去扶住了刘美珍的胳膊。
“妈,都过去了。”她的声音很平静,“您别哭了,先进来坐吧。”
没有过多的安慰,也没有亲昵的拥抱,只是一种晚辈对长辈的,礼貌而疏离的搀扶。
刘美珍的哭声一滞,感受着女儿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心中更是酸涩。
林远山走了过来,对着陆老爷子和陆铮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用布包裹得整整齐齐的东西。
他将包裹递到姜晓荷面前,神情无比郑重。
“晓荷,这是你外公,托我转交给你的。”
外公?
姜晓荷微微一愣。
林远山看着她,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沉声说道:“你外公说,林家……欠你的,不知道该怎么还。陈赵两家的事,我们帮不上忙,反而差点添了乱。”
“这是他老人家能为你做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