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训练场飘着霜气,几个新兵正对着木靶练刺杀,出枪的手总在发抖。赵宸握着马鞭走过去时,正撞见个少年兵的枪杆磕在靶上,反弹回来差点砸到自己。
“抖什么?”赵宸的声音不高,却让那少年兵猛地站直了,脸涨得通红,“金狗的刀有这么可怕?”
少年兵攥着枪杆的指节发白:“听说他们的铁浮屠能碾平整支队伍……”
“铁浮屠?”赵宸突然笑了,解开腰间的皮囊扔过去,“先喝口酒壮胆。”他走到靶场中央,马鞭往地上一划,划出道浅沟,“知道保州城那次吗?金兵三千铁浮屠围城,咱们守军不足五百。”
新兵们都围了过来,连远处擦枪的老兵也竖起耳朵。
“他们的重甲马踏碎了外城的门,以为能像切豆腐似的碾进来。”赵宸的目光扫过众人,像落在当年的城墙上,“咱们把熬了三夜的桐油往城下泼,火折子扔下去,你猜怎么着?”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洪亮,“铁甲遇火融成铁水,连人带马在火里哀嚎,那火光照得半个城都亮着!”
少年兵的喉结动了动:“可……可他们人太多了……”
“燕京城外,咱们骑兵比金兵少一半。”赵宸打断他,马鞭指向西边的暮色,“李将军带着三百人绕到他们后营,专砍马腿。铁浮屠没了马,就是堆穿铁甲的笨家伙,咱们的步兵冲上去,用短刀挑他们的甲缝——”他猛地挥下马鞭,抽在靶上,木屑飞溅,“一刀就能刺穿!”
(远处的风卷着残雪掠过营寨,赵宸的影子在地上忽长忽短,像株老松。)
“你们手中的枪,可不是烧火棍,而是你们的第二条生命!”他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新兵,犹如老鹰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接着,他将皮囊里的酒缓缓倒在他们的手心里,仿佛那是能给他们带来勇气和力量的圣水。“擦干净枪尖的锈,想想身后的城,那是我们的家园,城里有我们的爹娘。”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起来,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金狗也不过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他们的血也是热的——有什么好怕的?”
少年兵将掌心的酒如长鲸吸水般一饮而尽,突然如饿虎扑食般举起枪,狠狠地刺向木靶,枪尖如闪电般穿透靶心的瞬间,他声如洪钟地喊出了声:“不怕!”
(暮色里,越来越多的枪尖如林立的长矛般指向天空,像是刚从泥土里拔节的笋,带着股犟劲,直插云霄。)
营寨的角落支起了十几口大缸,滚沸的水汽混着皂角的味道漫出来。苏清婉挽着袖子,正把煮软的棉布捞出来,指尖被烫得发红也顾不上擦。她身后跟着二十多个随军女眷,有的捶打布坯,有的穿针引线,手里的针线在棉布上来回穿梭,留下细密的针脚。
“清婉姑娘,这袖口再收紧些吧,风灌不进去。”一个大娘举着半只缝好的袖子喊道。苏清婉走过去,捏了捏布料厚度,点头道:“再絮层旧棉絮,关外的风跟刀子似的。”她拿起针线,指尖翻飞,转眼就在袖口缝出圈防滑的褶皱,“这样绑在手腕上,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