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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的炭火噼啪作响,却暖不透伤兵们身上的寒意。那个断了小指的少年兵攥着半截枪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枪杆上的血渍早已发黑,却被他摩挲得发亮:“王二牛大哥就是用这杆枪,把我从金兵堆里薅出来的……他自己没来得及退,被三杆长矛刺穿了肚子……”话没说完,眼泪就砸在枪杆上,溅起细小的灰。

旁边缺了条腿的老兵扯开衣襟,露出肋骨处深可见骨的伤疤,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这是守水坝时被金兵的火箭燎的,赵将军扑过来替我挡了大半,他自己胳膊上的伤比这还深!”另一个捂着断臂处的士兵也应声:“那天冰面裂了缝,是赵将军趴在冰上把我们一个个拖过去的,他后背冻得全是冻疮,没喊过一声疼!”

徽宗坐在上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看见少年兵袖口露出的烫伤,那是被金人的火油溅到的;看见老兵腿上狰狞的咬痕,是被金兵的军犬撕的;更看见每个人身上深浅不一的刀伤、箭孔,每一道都在无声地诉说汴河口的惨烈。

“陛下,”少年兵突然抬头,泪水混着脸上的灰流下,“王二牛大哥最后喊的是‘护着陛下’,他到死都攥着这枪杆,您看这上面的牙印,是他咬着憋着最后一口气……”

高俅在一旁冷汗涔涔,几次想插话都被徽宗冷冷的眼神逼退。他看着那些战伤,有的还在渗血,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则扭曲成丑陋的疙瘩,每一寸都在驳斥他的谗言。

“此事……”徽宗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挥挥手,“先记下。高俅,你且回府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高俅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退了出去。偏殿内,伤兵们还在低声诉说着前线的事,少年兵把枪杆捧在怀里,像捧着稀世珍宝:“王二牛大哥说,等打退金兵,他要回家娶村头的翠儿……”

徽宗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聆听着周围的声音。突然间,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使,缓缓地站起身来,迈步走向那位少年兵。

徽宗的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无尽的思绪和感慨。当他终于走到少年兵面前时,他停住了脚步,凝视着那半截枪杆。

那半截枪杆静静地躺在地上,木质的表面已经被鲜血浸染,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徽宗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半截枪杆,感受着它的坚硬和冰冷。

这半截枪杆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木头,它被血渍浸透,变得硬如钢铁。徽宗不禁想起了自己年少时读过的那些兵书,其中有一句话说道:“将士之伤,国之勋章。”

此刻,徽宗终于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这些年轻的士兵们,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扞卫着国家的尊严和荣誉。他们的伤痕,不仅仅是个人的痛苦,更是国家的骄傲和勋章。

退朝后,徽宗没有回寝殿,而是带着内侍径直往司计司去。司计司的官吏见陛下亲临,慌忙捧出近年的军械账目。徽宗翻到高俅负责的那一页,指尖划过“冰凿百副,去向不明”的记录,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内侍低声问:“陛下,要彻查吗?”

徽宗合上账目,指尖沾了些墨迹,像染上了洗不掉的血:“查。悄悄查,别惊动任何人。”

偏殿的炭火渐渐弱了,伤兵们靠着墙睡着了,少年兵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半截枪杆。殿外的雪又开始下,落在窗台上,积起薄薄一层,像给这些满身伤痕的人,盖了层温柔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