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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没有停,只是从砸落的钉子变成了绵密的、无孔不入的针,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巨网,将整个南城笼罩其中。江诗韵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拐杖的橡胶头在湿滑的人行道上发出疲沓而孤独的声响。身体的力气正在一点点耗尽,肺部的灼烧感在寒冷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再次变得清晰。腋下刚包扎好的伤口,隔着潮湿的衣物,传来一阵阵闷痛。

她停在一个二十四小时自助银行的玻璃隔间外。里面亮着惨白的光,空无一人。她推门进去,狭小的空间暂时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只剩下机器低沉的嗡鸣。她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拐杖倒在一边。

密封袋还在口袋里,像一块无法忽视的、滚烫的结石。她把它掏出来,放在眼前。透明的塑料后面,那几张红色的钞票和折叠的纸条,清晰可见。

“买药,吃饭,活下去。”

活下去。用他的钱活下去?然后呢?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漂流,直到被这场雨,或者肺里的病灶,或者顾言深下一步的逼迫,彻底吞噬?

母亲抹泪的脸再次浮现,与范俊武模糊的身影重叠,撕扯着她。一边是血脉亲情的枷锁,一边是黑暗中伸出却可能带来更多未知风险的手。她像站在一片孤立的浮冰上,四周都是漆黑的、冰冷的海水,无论望向哪个方向,都看不到岸。

她拿出手机,屏幕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冷光。那个发来彩信的陌生号码,像一只窥伺的眼睛。她盯着那串数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颤抖着。

屈服吗?打个电话过去,告诉那个隐藏在号码后面的人,她认输了,她愿意回去,愿意继续做那个符合他们期望的、光鲜亮丽的瓷娃娃,只求他们放过她的父母?

这个念头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喉咙发紧。那意味着放弃她所坚持的一切,意味着承认她的舞蹈、她的抗争、她所有的挣扎,都是一个可笑的笑话。意味着她将亲手把自己钉回那个华丽的、没有灵魂的十字架上。

可是,不屈服呢?父母怎么办?让他们因为她的“不懂事”而终日以泪洗面,担惊受怕?她做不到。那种负罪感,比身体的任何疼痛都更难以忍受。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漫过口鼻。她感到窒息。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陌生的本地固定号码打了进来。不是那个发彩信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一个低沉而略显疲惫的男声,带着一种奇怪的、仿佛隔着什么障碍物的模糊感:“江诗韵?”

她心脏猛地一缩。“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那个声音说,“听着,范俊武在找你当年‘锈蚀工厂’演出的原始录像带,尤其是最后那场,你受伤前的那段。他说,那里面可能记录了一些……别的东西。”

江诗韵愣住了。范俊武?原始录像带?别的东西?

“什么别的东西?你到底是谁?”她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东西在你当初合作的剪辑师张淼那里,他手里有全部母带备份。范俊武联系不上他,可能出事了。你……自己小心。”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江诗韵握着手机,呆坐在自助银行冰冷的地面上,脑子里一片混乱。范俊武在找录像带?为什么?最后那场演出……除了她的挣扎和摔倒,还记录了什么?难道是……顾言深那边的人当时也在现场?留下了什么把柄?

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像一道微弱的、却极其锋利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海中浓重的绝望迷雾。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玻璃门外依旧滂沱的雨幕。眼神里之前的茫然和脆弱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决绝的清醒。

她不能屈服。

至少,在弄清楚这件事之前,不能。

她挣扎着站起身,捡起拐杖。重新将那个密封袋塞回口袋深处,这一次,不再觉得它烫手,反而像一块冰冷的、坚硬的盾牌。

她推开自助银行的门,再次走入雨中。寒冷和疼痛依旧,但脚步却比之前坚定了一些。她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找到剪辑师张淼,拿到那些录像带。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是敌是友。也不知道这条路是否通向更深的陷阱。

但她知道,如果那录像带里真的有什么能对抗顾言深的东西,那么,她必须拿到它。

不是为了范俊武,甚至不全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那被逼到墙角后,唯一能做出的、属于她江诗韵的反击。

雨,还在下。但这一次,雨水打在她脸上,感觉不再只是冰冷,还带着一种淬火般的力度。

她拄着拐杖,朝着记忆中张淼工作室的大致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挪动在雨夜空旷的街道上。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黑暗中,范俊武刚刚从一个危险的信息来源那里,确认了张淼可能被顾家的人控制的消息。他盯着窗外无尽的雨幕,眼神阴沉。

线索指向了录像带,也指向了更深的危险。而江诗韵,似乎也被意外地卷入了这个漩涡。

雨夜的回响,正在将两条原本平行的命运线,强行扭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