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系奥尔特云外围,空间的经纬被无声地扭曲。一片浩瀚的幽紫色,如同骤然泼洒在宇宙画布上的浓重油彩,凭空浮现。
耶梦加得的亲卫舰队显露出其狰狞而诡异的全貌。其庞大程度,足以令任何有幸(或不幸)目睹的二级文明彻底绝望。“永梦方舟”利维坦主舰为核心,数千艘如同小型行星般大小、形态不断在固态与能量态间流转,带着织梦虫群特性的“巢虫领主”构成了舰队的核心,它们仿佛是活体的梦魇熔炉,体表无数孔洞中持续喷吐着弥漫虚空的幽紫色孢子云,这些云团蠕动着,内部蕴含着足以改写生命意识的信息素潮汐。
数以十万计的“幻影水母”簇拥着巢虫领主,它们形似扭曲、放大的神经节或发光的水生生物,半透明的触须优雅而致命地舞动,洒出的不是水流,而是大范围、令人癫狂的精神混乱波纹,足以让未经防护的舰队瞬间陷入自相残杀的内乱。
更为可怖的是那几头专属于织梦虫群,如同移动星堡般的“蜃楼巨兽”。它们的躯体仿佛由无数智慧生物的噩梦碎片强行拼接而成,其表面时刻流动、变幻着亿万生灵最深层恐惧的具体幻象——坍塌的星辰、哀嚎的亡魂、无穷无尽的坠落……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理智的持续性、范围性的攻击。
这支舰队,是耶梦加得力量的延伸,是织梦虫群恐怖威能的集中体现。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宣告着一场无声的精神天灾降临。而这仅仅只是织梦虫群的冰山一角!
耶梦加得的意志,混合着跨越星海的期待、冰冷的算计与深沉的执念,如同女王巡视疆域般扫过前方。她能清晰感知到那片空间的异常,一道无形却无比坚韧的灵能屏障——“幽魂之墙”——如同蛋壳般包裹着内部的太阳系,她无法探测到屏障内的任何信息!
【泽拉图。】她的意念如同裹挟着梦魇低语的尖针,试图穿透这层屏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感知到我的到来了吗?让你的主宰现身。或者,你自己滚开,别挡我的路。】
回应她的,并非泽拉图的声音,而是“幽魂之墙”本身的变化。
那无形的屏障没有波动,没有闪烁,而是如同最深沉的黑夜般,向内“褪去”。并非消失,而是显露出了其后所隐藏的、真正的……黑暗。
那是裂魂虫群。
不是一支分舰队,不是一部分力量。
而是倾巢而出、严阵以待的整个裂魂虫族群!
视野所及,直至宇宙的尽头,都被冰冷的活体战舰所填满。利维坦巨兽不再是零星的出现,它们如同构成了一道连绵不绝、望不到边际的生物钢铁山脉,其数量绝非几十上百,而是数以百万计!每一头利维坦的阴影下,是更多数量的巢虫领主、吞噬者、以及无数狰狞的异龙集群,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超过至少八十亿虫族单位......其中更隐藏着数量不少的更高阶单位,它们沉默无声,却散发出一种凝聚如一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杀意与灵能威压。
裂魂虫群的舰队阵列,其规模宏大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耶梦加得那原本足以碾压星辰的亲卫舰队,在这支横亘于星海之间的绝对力量面前,瞬间显得如同奔涌巨河前的一条溪流,如同无垠沙漠中的一捧沙砾!
其力量对比的悬殊,已非数量级之差,而是存在层面的碾压!
耶梦加得的意志猛地凝固了,那浩瀚的幽紫光芒都为之剧烈一颤,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极致震惊。
倾巢而出?!泽拉图疯了不成?!为了守护这个小小的太阳系,他竟将裂魂虫群的全部根基、所有力量都押注于此?!这不再是守护,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不留任何退路的绝对封锁!
到底是什么?这个恒星系里究竟是什么,值得泽拉图付出如此代价?!难道……
未等她的震惊平息,一道意志从那无边无际的虫群阵列最深处劈出。那意志冰冷、锋利、纯粹,不带任何情绪波动,却蕴含着比恒星核心更灼热、比绝对零度更寒冷的决绝杀意。
【耶梦加得。】
仅仅是名字被念出,耶梦加得就感到自身的梦魇力场都被这股意志所压制。
【此地,禁止通行。】泽拉图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的律令,【退,或,死。】
【泽拉图!你这该死的甲虫......】耶梦加得压下惊怒,她的亲卫舰队梦魇之力升腾,幽紫光芒大盛,试图对抗那无边的压力,【你可知我是为何而来?虫族分裂已久,我需要面见那位“起源”,结束这一切!这不是请求,这是必然!让你的军队让开!】
【主宰意志,即最终律令。】泽拉图的回应没有丝毫动摇,反而那锁定整个亲卫舰队的毁灭性灵能波动骤然提升了一个量级,无数利维坦的主炮开始发出充能的低沉嗡鸣,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的叹息,【你的意图,无关紧要。最后通牒:退去。】
耶梦加得能感觉到,无数道足以瞬间蒸发星辰的毁灭光束正牢牢锁定她的“永梦方舟”利维坦主舰。泽拉图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敢再前进一步,下一刻就是雷霆万钧的毁灭打击,绝无幸存。
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她雄心万丈而来,带着整合虫族的蓝图与深藏的执念,却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对方最忠诚的看门犬以绝对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拦在门外,甚至随时可能被碾碎!
但她是耶梦加得,她从废墟中重生,在仇恨中磨砺三千年。极致的愤怒迅速被冰冷的理智取代。她的主力远在数万光年外与灵能共生体鏖战,此刻绝非与倾巢而出的裂魂虫群全面开战的时机。
【……很好,泽拉图。】耶梦加得的意志变得极其冰冷,所有的梦魇力量如潮水般收回,“永梦方舟”利维坦主舰及其亲卫舰队开始缓缓向后退却,重新没入空间的褶皱之中,【今日的事,我记住了。】
她没有再留下任何狠话,所有的言语在对方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幽紫色的舰队如同消散的噩梦般,迅速远离了那片死亡空域。
耶梦加得最后“望”了一眼那重新被“幽魂之墙”笼罩的空域以及其后那令人心悸的、无边无际的裂魂虫潮,幽光核心中翻涌着极致的不甘、冰冷的愤怒以及一丝……被绝对力量野蛮拒绝后,反而更加灼热、更加扭曲的渴望与好奇。
裂魂虫群的阵列依旧沉默地悬浮着,如同亘古存在的死亡长城,直到织梦虫群的最后一丝气息彻底消失,也未曾有半分松懈。
泽拉图的意志冰冷地扫过防线。
【最高警戒维持。她,必会再来。】他向着整个虫群网络下达命令,【主宰进化期间,任何靠近者,无论其为何物,皆尽毁灭。】
太阳系之外,短暂的冲突以耶梦加得的退却告终。裂魂虫群以全族之力,铸就了一道看似不可逾越的绝对壁垒。然而,一位虫皇的野心与执念,绝不会因一次挫败而熄灭。她只是暂时蛰伏,等待着下一次机会,而那机会,或许就在太阳系内部发生变化之时。风暴,只是延迟,并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