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飞给她盛了碗汤,接话道:“这些人过来,多少都带着点技术优越感,觉得他们的就是最好的。不过你肯定有办法应对,最后谈到哪一步了?”
“暂时搁置,明天继续。不过我看他们底线也开始松动了,毕竟我们的市场吸引力在这里。”姚玉玲语气里带着点小自信,随即问,“你们那边呢?那个项目有进展了吗?”
周逸飞夹了一筷子青菜,沉吟了一下,用比较含蓄的方式说道:“遇到点瓶颈,比预想的要复杂。有个关键环节始终对不上,看来还得重新梳理一下思路,排查可能忽略的细节。”有些工作内容涉及保密,他不能细说,可大致方向还是可以讲讲的。
他们不仅是生活上的伴侣,更是事业上可以相互倾诉和理解的战友。
这种精神层面的共鸣与支持,让他们的感情基础更为牢固。
吃完饭,周逸飞主动收拾碗筷,姚玉玲则泡了一壶解腻的绿茶。
两人移到院里的藤椅上坐下,秋夜微凉,周逸飞拿过一条薄薄的羊毛毯轻轻盖在姚玉玲膝上。夜空澄澈,能看见满天闪烁的星子。
“妈让咱们下周末回去吃饭,说爷爷八十大寿,就算不能大办,也可以全家在一起庆祝一下。”周逸飞抿了口茶说道。
“好啊,我想想要准备点什么礼物。”姚玉玲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对了,我听说友谊商店新到了一批法国香水,明天中午我去看看,给妈和嫂子们带一瓶,再给奶奶买点上好的阿胶补补身子……或者,要不我托人在东北老家的药材行问问,看看能不能寻摸到品相好点的野山参?”
“你呀,别老是乱花钱。”周逸飞语气带着宠溺,“他们又不缺这些。”
“那不一样,这是我的心意。”姚玉玲挑眉,“再说,我花我自己的工资,周先生有意见?”他俩婚后很少回大院,平时在家尽孝的大多数是上面三个兄弟和嫂子,她这个老四媳妇,既然在“人力”上出力少些,在“物力”上多表示一下心意,也是应当的,图个心里踏实。
至于为什么少回,这就有多方面原因,一方面大院本身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另一方面,姚玉玲喜静,工作又忙,觉得再好的感情也需要距离和空间来磨合养护,白天在单位就够烧脑的,下了班只想放松,实在没那么多精力应付一大家子朝夕相处的复杂人情往来。
而周逸飞,心底深处还藏着另一重顾虑——他怕带玉玲回去次数多了,万一再碰上那个任川……不够糟心的!好在周家父母和爷奶都挺通情达理的,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反倒时常叮嘱他们以工作为重。
“不敢不敢。”周逸飞举手做投降状,“我媳妇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全力支持!”
姚玉玲被他逗笑,“周先生真是俊杰。”
周逸飞从善如流:“娶到这么能干的媳妇,我当然得知趣。”
闲坐了一会儿,姚玉玲起身:“我得去把今天没看完的报告看完,明天上午要上会。”
“好,别看太久,记得把台灯调亮点,伤眼睛。要是饿了柜子里还有桃酥,我给你热杯牛奶吧?”
“知道啦,周老妈子。”姚玉玲笑着嗔道,转身进了书房。
周逸飞把厨房彻底收拾干净,又给院里的花浇了水,这才也拿起没看完的资料,进了书房。
书房很大,摆着两张并排的书桌。姚玉玲已经在她的书桌前伏案工作,台灯的光晕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周逸飞在她旁边的书桌坐下,也开始忙自己的事。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纸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姚玉玲遇到难题时无意识轻咬笔头的小动作。
周逸飞偶尔会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她一眼,心里一片宁静满足。这就是他向往的生活,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各自努力,又相互陪伴,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姚玉玲终于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长长伸了个懒腰。
一扭头,发现周逸飞也刚好放下了文件,正用指关节揉着眉心。
“忙完了?”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嗯,差不多了。”姚玉玲点头,看他动作,“眼睛酸胀?”
“嗯,看久了资料,是有点。”
“来,我给你按按。”姚玉玲站起身走过去。
“好啊。”周逸飞从善如流地靠在椅背上,还有些期待。
“你闭上眼睛,放松。”姚玉玲站到他身后,用拇指指腹按上他的太阳穴,然后顺着眼周穴位轻轻打圈按摩,手法熟练。
周逸飞本来以为她只是随便按按,没想到一通按摩之后,眼周的酸胀感确实缓解了不少。“你这手法跟谁学的?挺管用。”
“书上看的,活学活用。”姚玉玲笑道,手下力道均匀,“怎么样,周先生还满意吗?”
“满意,非常满意。”周逸飞闭着眼享受,“媳妇大人服务周到,值得表扬。”
“就光口头说说啊?”
“那不能够,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给你按按。”周逸飞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很自然地帮她按摩略微僵硬的肩膀:“累了就早点休息。”他的手法恰到好处,姚玉玲舒服地眯起眼,像被顺毛的猫,没一会儿,她竟然就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
周逸飞察觉到了,小心地将她打横抱起,送回卧室床上。
这个季节,最舒服的就是被窝了,姚玉玲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周逸飞坐在床边看睡着的人,思绪飘远,他的工作常年围着部队转,玉玲却常要应对对外经贸事务,接触的人多且杂。即便她已经结婚了,仍然不乏觊觎者。
周逸飞还真是半点不敢松懈——他早就发现了,两人独处时,媳妇总爱顺手摸一把他的腹肌,显然是偏爱他的好身材。
这也成了他强大的锻炼动力。
因此,他几乎每天都雷打不动坚持锻炼,一身腱子肉练得愈发结实,务必不能让外面的狐狸精勾走了媳妇的心。
姚玉玲不知道周逸飞的想法,不过,好看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周逸飞这一款,其实是有点男生女相的俊逸。
如果光看脸还以为他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只有脱下衣服的时候才知道他的身材有多好。
咳,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当时看过他穿背心的样子,一时色迷心窍才答应处对象的。
这天,姚玉玲刚下班回家。门外就传来喊声:“姚玉玲,有你的信。”
“来啦。”
接过邮递员送来的信件,一看落款是宁阳县马燕的名字,“谢谢,辛苦了,进来喝杯水吧。”
“不用了,我还得送下一家。”邮差等她签完字蹬着自行车就走了。
回到房间,她拆开时指尖都带着笑意。
信里的字迹雀跃,讲了他们最近的近况,信里面还提到牛大力已经南下了,说大家都劝不动他,觉得铁路是铁饭碗不能丢,可牛大力铁了心要去闯一闯,索性只好随他去了。
马燕说她和汪新准备年底结婚,特意问她能不能抽时间回去参加婚礼。
看着纸上滚烫的字句,姚玉玲忍不住弯起嘴角——果然,男女主兜兜转转终究会走到一起。
前两年马燕被供销社主任儿子死缠烂打的时候,她还替汪新捏过一把汗,如今看来,这对cp真是拆不散的缘分。
“看什么这么开心?”周逸飞洗完澡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就看自家媳妇对着封信笑得眉眼弯弯。
“是以前在宁阳铁路局的朋友马燕写来的,”姚玉玲扬了扬手中的信纸,“她要和汪新年底结婚,问我能不能去参加婚礼。”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怀念和几分调侃,“就是那个在火车上当乘警的汪新。挺实在一小伙子,没想到他和马燕这几年还真修成正果了。我跟你说,马燕条件多好啊,追她的人这么多,偏偏就看上汪新,那就是个愣头青,我要是马燕.....”
话没说完,姚玉玲就敏锐地察觉到周逸飞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来,虽然没什么明显的不悦,但那目光里一副“你继续说,我听着呢”的眼神,
姚玉玲立刻闭嘴了。这一不小心就嘴快秃噜了不该说的,赶紧刹住话头,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掩饰般地补充道:“……咳,我的意思是,他们俩能成,真好!特别替他们高兴!”
周逸飞看她那有点心虚的小模样,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然后才问道:“宁阳可不近,年底车票也紧张。你自己怎么想?真打算回去参加?”
姚玉玲靠在他还带着水汽的、清爽的肩头,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实际起来:“是想去,毕竟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但年底……唉,我还真不一定能抽出身。我们那个引进项目正在关键阶段,说不定年底还得跟着领导跑一趟广州或者上海跟进后续。时间上,怕是不好协调。”
“那你就写信说明一下,备一份贺礼寄过去。”
“嗯,过几天我去百货大楼逛逛。”
周逸飞平时单位的事情也很忙,并不是天天能回来。
尤其是遇到重大军工项目时,几乎都住在单位没法回家。
姚玉玲一个人倒也乐得自在,看看书,听听音乐,或者打理一下小院。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日常琐碎,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交流,一起看看书,下下棋,或者聊聊国内外形势、工作上的困惑与收获。
姚玉玲发现周逸飞棋艺相当不错,思路缜密,杀伐果断,两人也能杀的有来有往。
之前在友谊商店买的玉棋现在经常拿出来玩。
周念微前年结了婚,对象是她大学时就有好感的同学徐文渊。
徐文渊与周念微、姚玉玲是同一批公派留学生,只是他去的是美国。
徐家家境殷实,是书香门第,教育背景深厚,与周家算得上门当户对。
只是在姚玉玲看来,这位妹夫徐文渊多少有些腹黑,心思深沉,算盘打得精,属于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主。
但转念一想,周念微性子活泼外向,甚至有些横冲直撞、得理不饶人,有个心思缜密、能兜得住她的丈夫,两人倒也算是性格互补。
事实证明,他们婚后的生活过得还挺和睦顺遂,姚玉玲有时候都想感叹周念微拿的是不是甜宠文剧本。
婚后不过一年多,周念微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取名徐明远,如今正是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最是黏人好动的年纪。
也不知是不是当了妈,有了“成功经验”,周念微每次见着姚玉玲,尤其是家庭聚会时,张口闭口总绕不开一件事:“玉玲,你跟我四哥都结婚大半年了,你俩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可得抓紧了,趁年轻恢复快!”
姚玉玲斜眼看她:“你管好你们家小祖宗就够忙了,还来操我的心?我看你是闲的。”
周念微立马撅起嘴,振振有词:“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你看我家明远多可爱,软软糯糯的,抱在怀里跟个小火炉似的。到时候你们再生一个,俩孩子凑一块儿有个伴,一起长大,多热闹呀!爸妈也私下里盼着呢,就是不好意思老催你们。”
姚玉玲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得了吧你,少来这套。是谁前两天回娘家吃饭的时候,还跟妈抱怨,说小明远半夜哭闹不肯睡,你困得眼皮打架,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图个清静?这会儿又跟我炫耀是天使了?”
周念微顿时语塞,跺脚道:“那、那能一样吗?哭闹的时候是折磨人的小魔鬼,可你看他现在笑起来,不就是天使嘛!玉玲,你是没体会过,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有个孩子,家里真的热闹很多,感觉完全不一样,心里是满的……”她说着,语气渐渐柔和下来,看着怀里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母爱。
他把果盘放在姚玉玲面前的茶几上,顺手揽住姚玉玲的肩膀,“微微,我和你嫂子的事,我们自己有规划。你现在把明远健健康康带好,就是头等大事。再说了,”他顿了顿,看向姚玉玲,眼里带着笑意和明显的维护,“你嫂子现在工作正在关键阶段,项目一个接一个,压力不小。孩子的事,不急,等我们都准备好了再说。”
其实他私心里一点儿也不想马上有个孩子来“搅局”。
两人甜蜜的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媳妇的注意力、闲暇时间,他都还没占全,哪里就愿意这么快分出大半给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
所以结婚以来,在要孩子这件事上,他一直都积极主动地做好“防护措施”,领着单位发的计生用品,一次也没马虎过。
反正现在政策也只允许生一个,家里兄弟好几个,又不靠他传宗接代,急什么?他乐得和玉玲多享受几年清净自在的两人时光。
“玉玲,你看我四哥,”周念微抱着孩子,冲着姚玉玲撇嘴,“他现在就知道护着你,联合起来对付我这个小姑子了!”
周逸飞眉毛一挑,理所当然地回道:“那还用说?你也不想想,这是我媳妇,是以后要陪我过一辈子的人。你四哥我可不是那里外不分的人。”
这话说得太直,姚玉玲怕周念微脸上挂不住,拍了一下周逸飞的胳膊,嗔怪道:“你少说两句!念微这是把咱们当最亲的人,才这么操心。”
周逸飞却不打算就此打住,他看向妹妹,语气严肃了几分:“我说的是事实。念微,你现在都是当妈的人了,说话办事也该更稳重点,不能还这么不着四六的,想到什么就往外秃噜。都管到我头上了?在咱家,大家看你年纪小,又刚当妈不容易,都能让着你点。可你去外面试试?谁还处处让着你?上次在单位因为口无遮拦吃的亏,教训还不够吗?是不是非得再摔个跟头才能长记性?”
他这话虽重,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关切。
周念微上次因为在单位心直口快,差点搅黄了一个合作项目,被领导批评得不轻,回家还哭了一场。
周念微被哥哥戳到痛处,脸一下子涨红了。
这话姚玉玲不好接,她只能轻轻拉了拉周逸飞的衣角,示意他适可而止。
毕竟自己还在这杵着,她帮不帮都不好。“念微,你四哥说话说话方式不对,回头我私下批评他,现在咱们就给他点面子,不跟他一般计较哈。”她说着,伸手轻轻摸了摸小侄子明远肉嘟嘟的脸蛋,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看明远多乖,以后肯定是个懂事的小伙子。等他再大点,就能跟舅舅、舅妈玩了,是不是呀?”
周念微看着怀里咿呀学语的儿子,又看看姚玉玲温和的笑脸,心里的委屈和尴尬这才缓和了些。
看看自家四哥那护犊子的样子,再看看姚玉玲从容淡定的笑容,也知道自己这催生的劲儿是使过头了,可她本意确实是好的,想着要是两人差不多时间生孩子,以后孩子年纪相仿,能一起玩有个伴,多好。
她讪讪地笑了笑,逗着儿子说:“好好好,我不管了,明远,走,妈妈带你去找姥姥去,不打扰你四舅和舅妈过二人世界了。”说着,抱着孩子溜走了。
吃完饭,两人便回了南锣鼓巷。
这会儿时间还早,两人拿出棋盘对弈。
“对了,俞光年国庆结婚,你有空陪我一起去参加婚礼吗?”姚玉玲一边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一边随口问道。
周逸飞正思索棋路,闻言抬头,语气无奈:“国庆去不了,单位有重要任务,走不开。”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空着的手指上,补充道,“你跟微微一起去吧,记得把戒指戴好。”、
闻言,姚玉玲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事说起来还是个小插曲——去年她去参加肖宁的婚礼,竟然被人当成是未婚女同志,好几个人凑上来搭话献殷勤。
周念微在一旁不上前解围不说,还看热闹不嫌事大,转头就回家把这事当趣闻告诉了周逸飞,这家伙醋劲一上来,愣是记到了现在。
打那以后,只要她出门,他总要反复叮嘱这句,还特意给她买了不少戒指,钻石的、黄金的、翡翠的,恨不得让她把“名花有主”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姚玉玲忍不住笑出声,伸出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知道啦!明天就挑个最闪的戴着去,保证让所有潜在搭讪者望而却步,行了吧,醋坛子?”
周逸飞眼底掠过一丝幽光,非但没松开,反而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恶狠狠地道:“还敢笑我?我这是宣示主权,防范于未然。”说着,低头吻住她带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