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号”的宴会厅。
空气里，雪茄的醇厚烟雾与顶级香香槟的甜腻果香交织，最后都盖不过那股更浓烈、更刺鼻的东西——金钱的味道。
穹顶的水晶吊灯，将光芒揉碎了，洒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吞噬了所有人的脚步声。
男人们的袖扣在灯下闪着精光，女人们脖颈间的珠宝比她们脸上的笑容要真诚许多。
这里没有一个是善类。
每个人华丽的皮囊之下，都藏着獠牙。
洛凝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晨身边。
她的眼睛，已经成了最高精度的危险探知雷达。
“左前方，三点钟方向，白西装，腰间轮廓是瓦尔特ppK的手枪。”
“后方，七点钟方向，服务生，虎口有常年握刀的老茧，下盘极稳。”
“大厅有三十二个移动监控点，是安保人员，他们构成的火力网没有死角。”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冷静地汇报着分析结果，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
苏晨的内心已经不是头皮发麻，而是麻木了。
【姑奶奶，求你别分析了！】
【我们是来度蜜月的！不是来玩战地模拟的！】
【你再这么敬业下去，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掏出战术地图，给我讲解三套突围路线了？】
“放松。”
苏晨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心，那里的皮肤冰凉而细腻。
“记住你的身份。”
他低声提醒。
“你现在是来参加派对的，不是来拆弹的。”
“可是……”
“没有可是。”苏晨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任务，是跟紧我，微笑，喝酒。”
“然后，看我表演。”
洛凝沉默了。
她看了一眼苏晨那张挂着轻松笑意的侧脸，又扫过周围那些衣冠楚楚的“猎食者”。
她不懂。
在这样一座浮动的军火库里，他为什么还能这么放松。
但她还是选择了服从。
她强迫自己收回那四处扫描的视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钉在了身边这个男人身上。
苏晨拉着她，找了个视野开阔的角落坐下。
就在这时。
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不自然的静默。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向两侧退开，仿佛在躲避什么瘟神。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沾满暗褐色污渍的白色研究服，头发乱得像鸟窝，戴着一副厚得像啤酒瓶底的眼镜。
他的出现，像一滴墨，突兀地滴进了这杯五光十色的香槟里。
周围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不解，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忌惮。
苏晨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洛凝，认识他吗？”他低声问。
洛凝的视线早已死死锁定了那个老者。
她漂亮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认识。”
她摇头，声音却比刚才分析火力网时还要冰冷几分。
“但他很危险。”
“极度危险。”
能让洛凝用上“极度危险”这个词，对方绝不是普通人。
“怎么说？”
“他的眼神。”洛凝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没有气息，“他看周围那些人，不是在看同类。”
苏晨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在看什么？”
洛凝吐出了四个字，让苏晨的心脏都跟着沉了下去。
“实验材料。”
苏晨再次看向那个老者。
此刻，那老者无视了所有目光，竟掏出一个小本子，对着一位正在优雅品尝鱼子酱的贵妇，飞快地写画起来。
他的嘴唇翕动，脸上是一种近乎痴迷的狂热。
苏晨集中精神，那远超常人的听力，捕捉到了他那如同梦呓般的低语。
“完美的头骨弧度……黄金比例的五官……如果注入07号的基因序列进行优化……”
“或许……能创造出超越‘美’这个概念本身的艺术品……”
07号！
基因序列！
艺术品！
苏晨的眼神，彻底冷了。
这些词汇，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中那扇通往“天照密会”的，血腥的大门。
这个疯子，就是他要找的鱼！
而且是一条大鱼！
苏晨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用杯身挡住自己的嘴，对洛凝下达了新的指令。
“盯死他。”
“是。”
洛凝的回答，干脆利落。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灯光骤然暗下。
一束追光，打在了大厅中央的拍卖台上。
穿着燕尾服的拍卖师走上台，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
“各位尊贵的来宾，晚上好。”
“欢迎来到‘海神号’的月度拍卖会。”
“今晚，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二十四件，足以让世界为之疯狂的珍品。”
“现在，我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掌声礼貌而热烈地响起。
苏晨的目光却始终锁定着那个疯子科学家。
他看到老者收起了本子，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脸上是一种百无聊赖的轻蔑。
仿佛接下来的一切，在他眼里，不过是群无知凡人的无聊游戏。
苏晨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实的冰冷弧度。
他知道。
今晚的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