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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芝豹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宁峨眉和褚禄山的也走了。

院中凝滞的空气似乎才重新流动起来。

朱瞻基收回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屈指轻轻叩响。

门扉悄无声息地拉开一条缝隙,露出姜泥那双犹带惊惶的眸子,小心地向外窥探。

“他走了,”朱瞻基语气平和,“出来吧。”

姜泥这才推门而出,纤细的手指仍下意识地揪着衣角,视线飞快地扫过空荡荡的院门,确认那人真的离去后,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她抬眼看向朱瞻基,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低声道。

“我……我只是正好在附近整理书简,听到外面声响很大……”

朱瞻基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和那双努力想掩饰关切的眼睛,心中了然。

这丫头,哪里是恰好路过。她分明是听闻陈芝豹朝这边来,生怕那冷面杀神与自己起冲突,才急急寻了个由头靠近,弄出些动静,意在提醒院内之人,也多少带着点让陈芝豹有所顾忌的心思。

她知道陈芝豹与世子不睦,这是担心他了。

这些年来,她口口声声要将那柄神符匕首刺入徐凤年的心口,可哪一次真正下过死手?

不过是她在这偌大北凉王府中,唯一能抓住的、用来掩饰自己复杂心绪和维系那点亡国公主可怜尊严的由头罢了。

终究,是徐骁给了她一方栖身之地,让她活了下来。

朱瞻基正想说什么,院外却传来一阵沉稳又不失力度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

“呵,挺热闹啊刚才?”

北凉王徐骁一身常服,背着手踱步进来,目光如电,先是在院中残留的些许痕迹上扫过——那隐约的血腥气,褚禄山方才跪地留下的印子,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紧张余韵,尽数落在他眼中。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朱瞻基和一旁的姜泥身上。

姜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低下头,缩了缩肩膀,下意识地往朱瞻基身后挪了半步。

徐骁哼了一声,没理会她,只对朱瞻基道:“陈芝豹刚才来了?动静不小。”

朱瞻基颔首:“刚走。”

徐骁眯了眯眼,走到朱瞻基面前,压低了声音,那份沙场老将的凝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这小子,是头真正的猛虎,心里藏着傲骨,也藏着江山。爹知道你现在……不一样了。但要想真正把这北凉握在手里,让它变成你想要的形状,光靠爹给你的名分不够,光靠你现在的手段,恐怕也难让他真正低头。”

他顿了顿,语气沉肃:“你得让他服你。心服口服那种。否则,他永远是悬在北凉顶上最锋利也最难以掌控的一把刀。”

朱瞻基闻言,嘴角轻轻一勾,那笑容里是一种近乎慵懒的自信,仿佛徐骁说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还顺手从旁边石桌上拿起折扇,“啪”一声展开,轻摇了两下。

“爹,你多虑了。”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玩笑意味,“收服陈芝豹?这事简单的很。”

他顿了顿,合上折扇,用扇骨轻轻敲击着掌心,目光投向陈芝豹消失的方向,像是随口定下一个无足轻重的约定。

“不用一年。我让他心甘情愿地跪在我面前,俯首称臣。毕竟我可是真武大帝转世。”

“啪。”

折扇再次展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徐骁脸上的肌肉瞬间僵住,那双见惯风浪、深邃如渊的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钉在儿子脸上。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一般,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彻底愣在了当场。

徐骁脸上的震惊与恍惚渐渐褪去,那双阅尽沧桑的眼底,锐利与深沉重新浮现。他沉默地注视着朱瞻基,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具年轻皮囊,直视其深处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灵魂核心。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竟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疲惫、释然与某种隐秘兴奋的笑容。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砸得实心。

“好一个真武大帝转世……老子的儿子是真武大帝转世,还用得着怕什么陈芝豹!哈哈哈哈!这他娘的比北凉王还带劲!”

他猛地一拍大腿,笑声洪亮,震得庭院似乎都安静了几分,那份北凉人屠的豪迈与不羁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笑罢,他眼神一凝,盯着朱瞻基,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

“老子不管你是真武大帝还是徐凤年,亦或是哪路神仙!既然你现在是老子儿子,在这北凉王府,有些事,你就得担起来!”

“这北凉三十万铁骑,万里疆土,还有这王府里大大小小的麻烦,将来都是你的担子!别以为有了点前世手段就能逍遥自在!听见没?!”

朱瞻基迎着他爹的目光,嘴角微扬,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笃定。

“知道。该是我的,跑不了。”

徐骁满意地哼了一声,随即目光扫过旁边低着头、努力减少存在感的姜泥,眉头一皱,语气瞬间变得不耐烦。

“还有你这小丫头!”

他声音陡然提高,吓得姜泥肩膀一缩。

“一天到晚就知道捅捅捅!能捅死谁?!真要想杀他,还不如去厨房下毒来得实在!”

他瞪着姜泥,语气凶恶,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赶紧回你自己地方去!别在这儿碍眼!再让老子看见你动刀动枪咋咋呼呼,就把你关起来!”

姜泥被他吼得身子一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

她狠狠剜了朱瞻基一眼,又惧又怒地看了徐骁一眼,最终低下头,脚步匆匆地跑开了,纤细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廊道尽头。

徐骁像赶走了只吵闹的麻雀,浑不在意地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朱瞻基身上。他搓了搓手,脸上又堆起那种带着算计和期待的笑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儿啊,既然你大有来头……那能不能……再给爹弄点实在的?军饷!北凉军这些年开销太大,爹这库房能跑老鼠了!刚才那金砖,看着就喜庆!”

朱瞻基闻言,哑然失笑。这位爹,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切入点更是无比现实。

他摇了摇头。

“爹,那些黄金并非无中生有,是我……之前的一点积累,用特殊法子存着罢了。用一点少一点,得用在关键处。”

徐骁脸上顿时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嘟囔道:“啧,神仙转世也这么计较……”

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眼睛发亮。

“那……别的呢?有没有那种能让士卒力气大涨、或者受伤好得快的方子?要是咱北凉铁骑个个龙精虎猛,那离阳朝廷还不得乖乖看咱脸色?”

朱瞻基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有一蹴而就的仙方,最多也是脚踏实地的习武。强军之道,在于训练、装备、粮饷、士气,根基扎实才是正途。拔苗助长,反而遗祸无穷。”

徐骁听得似懂非懂,但“遗祸无穷”几个字他还是明白分量的,顿时泄了气,摆摆手。

“行了行了,就知道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轮不到老子。那你总得有点啥表示吧?总不能白让老子高兴一场。”

朱瞻基沉吟片刻,道。

“我脑海中的诸多见识,或许对北凉更有用。练兵之法、改良军械、优化农桑、兴修水利、乃至富民强兵之策,这些或许更能解北凉燃眉之急,夯实根基。”

徐骁眼睛微微一眯,精光闪烁。他是个纯粹的实用主义者,听到这话,立刻意识到其中蕴含的巨大价值,远比一时之财更为长远。

“好!这个好!”

他重重一拍朱瞻基的肩膀。

“回头你就把这些好东西都理出来,爹让最好的工匠和幕僚来听你用!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这些都不急在一时。眼下有件小事——跟你回来那个白衣服抱刀的,叫南宫仆射是吧?听说是南宫家的人?”

徐骁摸着下巴,眼神闪烁。

“听潮亭是咱北凉重地,里头那些武学秘籍、孤本杂书,都是爹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可不能随便让外人看了去。不过嘛……既然是你带来的人,爹给你这个面子。”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老狐狸的狡黠。

“但他得拿出点诚意来换!你跟他不是相熟吗?你自己去跟她聊聊好了。”

朱瞻基看着自己这爹转眼就开始算计如何将南宫仆射的价值最大化,不禁莞尔。

“此事我自有分寸。南宫兄之事,我来处理。”

“好好好,你处理,你处理。”

徐骁连连点头,显得十分“开明”。

“那爹就不多待了。刚回来,一堆事等着。你也好好歇歇。缺什么直接吩咐下人,以后这王府……嗯,你随意!”

他又用力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院子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朱瞻基独自站在原地,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力量流转不息,与此方天地元气交融呼应。

窗外,北凉的风带着特有的凛冽气息吹过,檐角铁马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前路已然铺开,庙堂江湖,家国天下,还有那听潮亭中的万卷书与亭外人。

他微微一笑,目光投向听潮亭的方向。

“迟早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