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的雕花木窗半开着，晨光漏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几道歪斜的光带。刘老爷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叠泛黄的纸，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这些，都是证据。”他把纸递给身旁的警察队长，声音里带着压抑了许久的疲惫，“管家张福才，多年来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家产、暗中下毒，更涉嫌多起人命案。”
纸上是密密麻麻的记录：有当年给管家父亲诊治的老大夫的证词，证明其确系急病身亡，与刘老爷无关；有被管家收买的高利贷团伙成员的供词，承认是受其指使殴打林天祥；有修车行的伙计辨认出管家曾在白玲出事前去过车行，询问刹车构造；甚至还有他偷偷给刘承宇下药的药渣化验报告……
“人证物证俱在，我们这就去拿人。”警察队长收起证词，面色凝重，“刘老爷，您放心，绝不会让他再逍遥法外。”
刘老爷点了点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林如意，眼神复杂：“如意，委屈你了。等抓住他，爹一定给你，给天祥，给所有被他害过的人一个交代。”
林如意眼眶泛红，摇了摇头：“爹，只要能查清真相就好。”她心里还有个隐忧——刘承宇。弟弟被折磨成那样，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你弟弟那边，我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刘老爷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知道错了，一直想跟你道歉。”
林如意沉默着，没说话。道歉容易，可那些被毁掉的日子，被伤透的心，又怎能一句“对不起”就抹平？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家丁的惊呼：“不好了！管家跑了！”
刘老爷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紧了吗？”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从走廊尽头窜了出来，正是管家张福才。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众人，脸上是穷途末路的疯狂。
“都别动！”他嘶吼着，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林如意身上，眼神阴鸷，“林如意，过来！”
警察迅速围了上来，举起枪：“张福才，放下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
“包围？”张福才冷笑，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林如意，将枪口死死抵在她的太阳穴上，“谁敢动一下，我就让她脑袋开花！”
“不要！”刘老爷惊呼着上前一步，被警察拦住。
“爹！”林如意浑身僵硬，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福才，你逃不掉的。放下枪，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活路？”张福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拜你们刘家所赐！尤其是你，林如意！若不是你突然冒出来认亲，我怎么会功亏一篑？”
他拽着林如意往院外退，脚步踉跄，眼神却始终警惕地盯着周围的警察。
“放开她！”一个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带着压抑的愤怒。众人回头，只见刘天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了出来。他是林如意的中学同学，也是这些日子一直默默帮她的人，前几日刚帮着付清了前婆婆的医药费。
“刘天？”林如意又惊又急，“你别过来！”
刘天却像没听见，目光落在林如意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坚定：“张福才，有什么冲我来，放了她。”
“冲你来？”张福才嗤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谈条件？”
他的注意力被刘天吸引，枪口微微偏了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天突然扔掉拐杖，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林如意！
“砰——！”
枪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震得人耳朵发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林如意摔在地上，回头看到刘天胸口绽开一朵鲜红的血花，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刘天！”林如意撕心裂肺地喊着，爬过去抱住他，“你怎么样？你撑住啊！医生！快叫医生！”
张福才趁乱跃上旁边的矮墙，又翻身爬上房顶，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错落的屋檐后。警察立刻追了上去，留下一片混乱。
“如意……”刘天躺在林如意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别……别哭……”
“我不哭，我不哭……”林如意胡乱地擦着眼泪，手忙脚乱地想捂住他胸口的伤口，可血还是从指缝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你别说话，医生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
“没用的……”刘天轻轻抓住她的手，掌心冰凉，“能……能替你挡这一枪，我……我很高兴……”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教室：“你还记得吗？中学时……你总把绿豆糕分给我吃……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林如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脸上：“我记得，我都记得……刘天，你别说了，留着力气……”
“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刘天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苦涩，更多的却是释然，“但我……我不后悔……能护着你……就够了……”
他的手慢慢垂了下去，眼睛还望着林如意，带着满满的眷恋，再也没有了声息。
“刘天！刘天！”林如意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周围的人都红了眼眶，连见惯了生死的警察都忍不住别过头。
这个默默守护了她多年的男人，这个在她最艰难时伸出援手的男人，就这样为了保护她，永远地离开了。
刘老爷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林如意的肩膀，老泪纵横：“孩子，让他安息吧。我们一定会抓住张福才，为他报仇。”
林如意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抱着刘天，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留住。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泪痕斑斑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像她此刻的心情。
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可那个为她挡枪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刘承宇被家丁从柴房扶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看着林如意抱着刘天痛哭，看着地上蔓延的血迹，又想起管家说的那些话，膝盖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姐……对不起……”他泣不成声，“是我糊涂，是我害了你，害了大家……”
林如意没有看他，只是抱着刘天，一遍遍呢喃着他的名字。
这场由仇恨和阴谋掀起的风波，已经夺走了太多人的生命。林天祥、白玲、未出世的孩子、刘天……还有那些被牵连的无辜者。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那个逃亡的管家会不会再次回来报复，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为了死去的人，为了活着的人，她必须撑下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刘府，却驱不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警察还在四处搜捕张福才，刘天的尸体被小心翼翼地抬走，林如意站在原地，望着刘天倒下的地方，那里的青砖已被鲜血染红，像一朵开得凄厉的花。
她知道，这场恩怨，还远远没有结束。而那个躲在暗处的恶魔，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给他们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