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争说袋子漏了的时候，我正盯着他那双光脚丫子发愣。刚才那一拂尘沙也太巧了，偏偏就卡在能量闭环的最后一秒，说是顺其自然我都觉得藤蔓在背后给他鼓掌。
我没理他，低头去摸腰上的空间袋。拉链确实没拉好，露出一道缝，几颗鸡饲料从里面漏出来，掉在沙地上。小鸡在里面扑腾两下，差点把袋子顶翻。
我手刚碰到拉链，眼角忽然扫到石板中央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那块嵌进凹槽的符文石，连着底下的石砖一起往下沉了半寸。地面轻轻震了两下，像有人在下面敲门。
“哎？”我往后退半步。
十字形裂缝从石板中心裂开，四条线对称延伸，银光顺着缝隙往上冒。空气里浮出一串古老文字，歪歪扭扭拼成螺旋向下的阶梯形状，悬在半空闪了几下，稳住了。
谢无争已经站起来了。他拍了拍袖口的沙子，弯腰捡起旁边一根蔫了吧唧的菜叶，往嘴里塞了一口。嚼得咔哧咔哧响。
“要下去？”他问。
“你看出什么了？”我盯着那道悬浮阶梯，系统界面在我脑子里刷了一屏又一屏，全是红叉——【未知结构，无法扫描】【内部能量读数为零】【预知功能受限，仅可获取片段】。
这玩意儿跟死了一样，偏偏又亮着。
谢无争没回答，转身就踩上了第一级台阶。
月白色长袍下摆扫过石砖，赤脚踏进银光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墙上，居然比本人走得还快一点。下一秒，人就没了。
我急了，“喂！你等等啊！”
追上去时脚刚碰上阶梯，脑子“嗡”地一下，系统突然蹦出一段画面：三分钟后的我，正站在一条刻满壁画的通道里，手里攥着星尘手环，抬头看前方某处。光线很暗，但能看清墙上的字——【十二院归一时，门闭】。
画面只持续了两秒，然后中断。后面一片黑。
我咽了口唾沫，抬脚跟了进去。
阶梯是实的，踩上去有轻微回弹感，像是某种活体组织。两侧墙壁开始浮现纹路，越往下走越多，全是壁画。画的是很多人站在浮空岛屿上，手里举着发光的石头，底下大地裂开，一座塔缓缓升起。
但我注意到，有几个人的脸被划掉了，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其中一个位置，衣服样式和谢无争现在穿的差不多。
“你看见没？”我小声问前面的人。
“看见啥？”他头也不回，嘴里还在嚼菜叶子。
“墙上那些被抹掉的脸。”
“哦。”他应了一声，抬手摸了摸最近的一幅画，指尖蹭过那道划痕，“有人不想让人记住他们。”
我皱眉。这话听着不像他平时那种傻乎乎的语气。
通道越来越窄，空气变潮，呼吸都有点发黏。头顶没有灯，全靠墙壁渗出的微光照明。我的空间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合上了，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面突然宽敞起来。是个圆形大厅，地面铺着黑色石板，中间有个凹槽，形状像极了我们刚解开的那块符文石。
谢无争走到边缘，蹲下来看地面。
我紧跟着进来，一边扫视四周，一边调系统预知。新画面跳出来：我还是站在这儿，但左手多了道划伤，血滴在石板上，然后整面墙的壁画开始发烫。
三秒后画面消失。
我立刻把手藏到背后，心跳快了两拍。
“别碰地上的线。”我说。
“嗯。”他点头，站起来，一脚踩进凹槽里。
“你干啥！”我扑过去想拉他，结果晚了一步。
他脚底刚落地，整个大厅的墙同时亮了。不是灯光，是壁画里的内容活了。那些浮空学院开始缓慢旋转，人物的手臂跟着动，像是在举行仪式。地面震动，凹槽边缘浮出一圈银纹，顺着他的脚心往上爬。
系统提示突然蹦出来：【佛系行为判定中……未触发干预机制】【成长值+0.8%，当前进度93.7%】
我松了口气，但还是死死盯着他。
谢无争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爬的光纹，伸手从怀里掏出最后一片菜叶，往空中一撒。菜叶飘到半空，居然没落下来，而是贴在某道看不见的线上，停住了。
“这里有层屏障。”他说，“得有人先过去，它才会开。”
“谁？”
“我呗。”
他说完就要迈步。
我一把拽住他袖子：“等会儿！刚才系统预知我流血了，你要是非得当第一个，至少让我把能力共享打开。”
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闭眼，调出反向经验值系统的权限界面，手指一点——“谢无争能力共享·开启”。
刚确认完，他就往前走了一步。
屏障像水波一样晃了一下，把他吞进去。我也跟着冲过去，穿过那层膜似的阻力，耳朵“嗡”地一响。
下一秒，站稳。
身后已经没了大厅，只剩一条更窄的通道，两边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是画了，是刻的。内容断断续续：
【守门人不得言真名】
【星尘不可测，测则乱】
【第七次重启时，种子已入土】
我正看得出神，谢无争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
我一看，头皮一麻。
那叶子的背面，有图腾。和符文石背面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完整，中间多了个眼睛形状的标记。
“这地方……你来过？”我问他。
他没回答，把叶子夹进书页一样的空间袋夹层里，继续往前走。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越来越大。我的鞋底打滑，干脆学他脱了鞋拎在手里。脚踩在地上，凉得刺骨。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出现一道铁门。锈得厉害，门缝里透出一点光。
谢无争伸手推门。
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里面的光很弱，照出满地碎石和倒塌的柱子。再往里，能看到一座半塌的塔，塔尖挂着一块发灰的石头，形状像泪滴。
我刚想说话，突然发现墙上有一行新刻的字，特别潦草，像是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他不是最后一个，你是】
我盯着那句话，喉咙发干。
谢无争已经跨过门槛，走进去了。
我赶紧跟上，手一直按在星尘手环上，随时准备调能力。
他走得很稳，像是知道里面每一块石头该踩哪儿。我在后面数他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
第四步落下时，他忽然停住。
我差点撞上去。
“怎么了？”
他没回头，抬起手，指向塔底角落。
那儿趴着一只鸟。黑色的，翅膀收着，头埋在羽毛里，一动不动。
“它活着。”他说。
我眯眼看过去。那只鸟的胸口，确实有轻微起伏。
谢无争往前走了一步。
鸟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两只眼睛是纯白的，没有瞳孔。它张嘴，发出一个声音：
“你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