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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市检察院的人该到了。

岭南的初春总爱起雾,尤其是清晨,雾气浓得能呛出眼泪,连十米外的公交站牌都看不清。周凯端起凉透的米粉喝了口汤,咸涩的味道刺得舌尖发麻,他却没在意——心里的焦虑比这汤更甚。昨晚跟李泽岚分开后,他特意绕了三条路才回家,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直到锁上门,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远去,才敢松口气。陈卫国在阳山经营八年,眼线遍地,他不敢有半点大意。

就在这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缓缓穿过晨雾,停在店门口。车身没有任何标识,车窗贴着深色防爆膜,只有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男人约莫四十岁,短发利落,穿着件黑色冲锋衣,领口别着枚不起眼的银色徽章,徽章上刻着极小的“检察”二字。周凯立刻认出,这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李科长,张劲松昨晚给他看过照片。

周凯起身,装作接电话的样子走出店门,左手捂着手机贴在耳边,右手悄悄比了个约定的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轻敲了两下裤缝。“李科长?”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李科长点点头,目光快速扫过周凯身后,确认没人跟踪,才示意他上车:“上车说,这里不安全。”

周凯弯腰钻进副驾驶,刚关上车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后座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后座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抱着黑色公文包,手指在包链上反复缠绕;另一个穿运动服的男生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阳山县城的地图,几个红点在上面标注着——周凯认出,那是县银行、工商站和交通局的位置。

“这是小王,负责技术和证据整理;这是小陈,负责信息查询和记录。”李科长发动车子,方向盘轻轻一打,轿车缓缓汇入晨雾,“张书记昨晚跟我们通了电话,把情况都说明白了。我们没直接去县政府,也没联系县检察院,就怕走漏消息——陈卫国在阳山待了八年,县一级的关系网太密,不能冒险。”

车子沿着国道往城郊开,雾气渐渐稀薄,路边的农田露出灰蒙蒙的轮廓,偶尔能看见早起的农户牵着水牛走过,牛蹄踩在泥路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周凯看着窗外,想起昨晚李泽岚说的话:“陈卫国敢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坐八年,肯定有后手,你们对接时一定要小心,别掉进他的圈套。”现在看来,李科长比他们更谨慎。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城郊的一座废弃农机站里。这里早已荒废多年,大门锈得掉了漆,院墙塌了半截,院里长满半人高的杂草,只有一间破旧的平房还能遮风挡雨。几人下车,小王拎着公文包走在最前面,小陈殿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李科长则走在中间,低声对周凯说:“这里以前是公社的农机站,后来搬到镇上,就没人管了,信号弱,不容易被监听。”

走进平房,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顶漏雨的地方结着厚厚的黑霉,墙角堆着几台生锈的拖拉机零件。小王放下公文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叠文件和一台银色的微型录音设备——设备比烟盒还小,上面有个红色的指示灯,正缓缓闪烁着。“我们昨晚在市局系统里查了昌盛商贸的工商注册信息,2009年10月注册,注册资本10万,经营范围是建材销售,法人是周建国,监事是周志强的妻子刘梅。”小王推了推黑框眼镜,声音带着年轻人的沉稳,“一开始我们以为只是远房亲戚帮忙挂名,没想到刘梅是监事,这两人的关系比我们想的更密切——很可能是周志强和陈卫国故意让刘梅当监事,方便掌控公司资金。”

小陈点开平板电脑上的银行流水截图,屏幕亮度调得很低,只有几人能看清:“我们通过省工行的内部系统,调了昌盛商贸2009年的对公账户流水。12月5日和12月18日,分别收到县交通局转账5万和14万,合计19万,跟你提供的单据金额完全对得上。但这笔钱到账后,当天就转到了一个尾号为‘3829’的私人账户,户主登记的名字叫‘林建军’,身份证号显示是湖南人。我们查了湖南那边的户籍系统,根本没有这个人——身份证是伪造的。”

周凯皱起眉头,指节捏得发白:“假名?那钱岂不是查不到去向了?陈卫国这是早就想好要洗钱了?”

“也不是完全查不到。”李科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一张废纸上画了个简单的转账链条,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我们顺着‘林建军’的账户往下查,发现这个账户在2009年12月20日分两笔转了10万到周志强妻子刘梅的账户,备注是‘家庭开支’;另外9万转到了一个尾号为‘6715’的账户,户主叫陈斌,是陈卫国的远房侄子,现在在广州做建材生意。”

这个发现让周凯眼前一亮,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这么说,陈卫国和周志强都直接参与了?这19万根本没用到修路上面,全被他们分了?”

“目前看是这样,但还需要更多证据。”李科长收起笔,把纸揉成一团塞进裤兜,脸色又严肃起来,“我们刚才开车从市区过来时,发现有辆黑色桑塔纳一直跟着我们,在农机站门口绕了两圈才走,车牌号是粤R·K2386,你们认识这个车吗?”

周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粤R·K2386,这个车牌号他太熟悉了,是陈卫国秘书小孙的车。小孙每天开着这辆车接送陈卫国,县机关大院里的人都认识。“肯定是陈卫国的人!”周凯掏出手机,想给李泽岚打电话汇报情况,却发现手机信号格是空的,连紧急电话都拨不出去,“糟了,这里的信号被干扰了!”

“别慌。”李科长按住他的手,语气平静,“我们早有准备,小王带了卫星电话,不会断联。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周建国的下落——他是昌盛商贸的法人,也是唯一能指证陈卫国和周志强的关键证人,只要他开口,案子就好办多了。你们之前查到他2010年春节后去了广州,有没有具体的线索?”

周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递了过去。照片是周建国租住房东提供的,拍得很模糊,只能看清周建国穿着件蓝色外套,手里提着个印着“广州天河建材市场”字样的布袋。“房东说周建国走的时候,提了这个布袋,里面装着几件衣服,我们怀疑他可能在天河建材市场做过生意,或者认识那边的人。”周凯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我们通过公安系统查到,周建国有个女儿叫周婷婷,1994年出生,现在在广州读大学,就读于广州商学院会计系,今年大三。或许能通过她找到周建国——毕竟是亲生女儿,不可能完全断了联系。”

李科长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布袋上的字样,又递给小王:“小王,你立刻用卫星电话跟市局联系,让他们查广州天河建材市场2010年前后的商户登记信息,重点查有没有叫周建国的,或者跟周志强、陈斌有往来的商户;另外,确认陈斌在广州的住址和公司地址,派人盯着,别让他跑了。”

小王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部黑色的卫星电话,天线拉得很长,贴在平房的铁窗上,试图寻找信号。李科长则对小陈说:“小陈,你查一下广州商学院的地址,还有周婷婷的宿舍号和联系方式,我们一会儿直接去找她——现在时间紧迫,陈卫国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周婷婷。”

小陈立刻在平板电脑上操作起来,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没过多久就抬起头:“找到了,广州商学院在天河区龙洞街道,周婷婷住在女生宿舍3栋402室,登记的手机号是138xxxx5678,我们可以先给她打个电话,确认她在学校。”

几人刚要动身,小王突然喊道:“李科长,你们看窗外!”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辆黑色桑塔纳又回来了,停在农机站门口,车头对着平房的方向。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男人,一个留着寸头,满脸横肉,穿着件黑色夹克;另一个瘦高个,戴着鸭舌帽,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布袋——周凯一眼就看出,布袋里装的是棒球棍,这种事他在刑警队见多了。

“不好,是陈卫国的打手!”周凯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警棍,警棍是伸缩式的,用力一甩就拉长了,发出“咔嗒”一声脆响。李科长则迅速把桌上的文件和录音设备塞进公文包,拉链拉得飞快,对小陈说:“你从后门走,沿着院墙绕到国道上,拦辆车去广州商学院,一定要找到周婷婷,把证据带回市局,千万不能让证据落在他们手里!”

小陈点点头,抓起平板电脑就往后门跑,后门是块破旧的木板,一推就开,他刚跑出去,木板就“吱呀”一声弹了回来。那两个男人听到动静,立刻加快脚步往平房这边走,寸头男一脚踹开前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寸头男挥舞着棒球棍,棍头在地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眼神凶狠地盯着周凯和李科长。

周凯和李科长背靠背站着,形成一个防御姿势。周凯冷笑道:“你们是陈卫国的人吧?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敢在这里动手,就不怕坐牢?”

“管你们是谁,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得留下!”瘦高个说着,挥起棒球棍朝周凯砸来,棍风带着呼啸声,直逼周凯的肩膀。周凯侧身躲开,棒球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他趁机用警棍朝瘦高个的膝盖打去,警棍带着力道,“嘭”的一声打在膝盖骨上,瘦高个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棒球棍也掉在了地上。

李科长则对付寸头男,寸头男力气大,棒球棍挥得又快又狠,李科长只能躲闪,寻找机会反击。就在寸头男再次挥棍时,李科长突然弯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寸头男吃痛,手一松,棒球棍掉在地上。李科长顺势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拳头带着多年练出来的力道,寸头男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墙上,捂着胸口直喘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警车的灯光,透过晨雾照了进来。周凯心里一松——是小王联系了城郊派出所,刚才小王用卫星电话报警时,特意说这里有“聚众斗殴”,就是怕暴露真实身份。

寸头男和瘦高个脸色一变,知道不能再久留。瘦高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扶起寸头男,两人捡起棒球棍,慌忙往门口跑,临走前,寸头男恶狠狠地瞪了周凯一眼:“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警笛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农机站门口,一辆蓝色的警车停在桑塔纳旁边,下来两个警察,朝平房这边走来。李科长捡起地上的公文包,对周凯说:“这里不能待了,警察来了肯定要问东问西,万一走漏消息,陈卫国就会提前转移证据。我们赶紧走,去广州找周婷婷,晚了怕是要出变故。”

周凯点点头,两人从后门跑出去,沿着院墙绕到国道上。小王已经拦了辆出租车,正站在路边等着他们。“李科长,周科长,快上车!”小王挥了挥手,把卫星电话揣进兜里,“我跟派出所的人说我们是路过的,被他们追着打,警察已经去追那两个男人了,我们趁机赶紧走。”

三人钻进出租车,李科长对司机说:“师傅,去广州天河区,越快越好,我们有急事。”

司机点点头,一脚油门踩下去,出租车顺着国道往广州方向开去。车窗外,晨雾渐渐散去,阳山县城的轮廓越来越远,周凯看着手机里刚刚恢复信号的屏幕,手指飞快地给李泽岚发了条短信:“遇袭,已脱险,正前往广州找周婷婷,陈卫国已察觉,注意安全。”

短信发出去后,周凯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农田。阳光已经升起,金色的光线洒在田野上,却没能驱散他心头的阴霾——陈卫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派打手袭击,说明他已经狗急跳墙,接下来的广州之行,恐怕会更凶险。

而此时的阳山县政府,陈卫国正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小孙递来的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光线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看起来格外吓人。“市检察院的人果然来了,还敢去广州找周建国?”他把报告摔在桌上,纸张散落一地,“小孙,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让你盯着周凯的动向吗?怎么让他们跟市检察院的人接上了头,还让人跑了?”

小孙站在桌前,头低得快要碰到胸口,声音带着颤抖:“陈书记,我……我昨天一直盯着周凯,他回家后就没出来过,没想到他们今天这么早就在城郊对接。我已经让阿力和阿强去拦他们了,可没想到他们还带了警察……”

“警察?”陈卫国冷笑一声,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群山,“周凯以前是刑警队的,跟城郊派出所的人熟得很,肯定是他报的警。没用的东西!”他转过身,眼神阴鸷地看着小孙,“现在立刻联系广州的人,让阿斌去广州商学院找周婷婷,务必在市检察院的人找到她之前,把人控制起来,带到我在广州的那个别墅里,绝不能让周建国和周婷婷见面,更不能让周婷婷开口!”

小孙连忙点头:“我这就去联系,陈书记您放心,阿斌在广州人脉广,肯定能找到周婷婷。”

“还有。”陈卫国叫住他,语气冰冷,“你再去趟县医院,把王科长‘请’到招待所去,就说我让他去帮忙整理2009年的项目资料,派人看着他,别让他跟任何人接触,尤其是周凯和市检察院的人。王科长是当年的知情人,知道的太多了,绝不能让他开口。”

“是,我这就去办。”小孙捡起地上的报告,快步走出办公室,关门时还能感觉到陈卫国身上散发出的怒气,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小孙走后,陈卫国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部黑色的手机——这部手机没有手机号,只能接打几个特定的卫星电话,是他专门用来联系“靠山”的。他按下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李厅长,是我,陈卫国。”陈卫国的语气瞬间变得恭敬起来,跟刚才判若两人,“市检察院的人查到阳山来了,还去广州找周建国的女儿,想翻2009年的旧账。您看……能不能帮忙打个招呼,让市检察院别再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李厅长的声音带着不耐烦:“陈卫国,我早就跟你说过,做事要干净,别留下尾巴,你就是不听!现在市检察院已经介入了,我怎么打招呼?万一被人抓住把柄,连我都要受牵连!”

陈卫国的额头冒出冷汗,声音更显卑微:“李厅长,我知道错了,可我在阳山待了八年,要是这案子查出来,我就全完了!您就再帮我一次,我以后肯定听您的话,绝不再给您惹麻烦!”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李厅长的声音:“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跟市检察院的张检察长打个招呼,让他们‘谨慎办案’,别搞得太大动静。但你自己也要小心,别让他们抓住实锤,实在不行,就把周志强推出去当替罪羊,保全自己最重要。”

“谢谢李厅长!谢谢李厅长!”陈卫国连忙道谢,挂了电话后,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