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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李村的住户,如同梯田一般,层层叠叠地聚拢在大青山的半山腰。

村子正中央,地势最平坦开阔处,便是大队部——解放前李家的主宅。

而顺着石阶一路向上,在最顶端云山雾罩的地方,坐落着李家的宗族祠堂。

也是如今方源姥姥、姥爷以及两个舅舅家一大家子居住的场所。

土改并非赶尽杀绝,工作队进驻上李村后,占了李家的宅子,自然也要将人安置妥当。

李氏祠堂向来由长房一脉打理,修缮得尽善尽美,占地也颇为宽敞。

因此,当年瞧出大势不可违的李光虎二话不说,便带着一家老小住了进去。

这一住,便是八年。

李长武带着方源一行人拾级而上,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先绕到了大队部门口。

一来是给他和长文销假,二来,则是要把外甥过来探亲、顺道为大队捐献两辆自行车的事报备一下。

自五六年实行农村合作社以来,除开传统节日,农民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假期。

毕竟一家老小齐上阵,一天也才挣十几二十个公分,收成差点的年景,一天下来一块钱都不到,谁也耽误不起那个功夫。

留守的老支书李胜利是同宗的晚辈,见到李长武兄弟,先是恭敬地喊了声“六叔、七叔”。

听闻方源捐献自行车一事,他脸上闪过一丝了然,连忙将众人引进屋里,客气地倒上茶水,并诚恳地表示:

“需不需要大队给开具一封感谢信?”

方源自然不在乎这些虚名,他只提出一个要求:

“车子平时归大队用,但要是我两个舅舅家里有急事,希望能优先使用。”

李胜利当即点头同意:

“这是自然!

等大队长和会计他们回来了,我一定通知到。”

听到这话,李长武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都快十月了,去公社的人还没回来?地里的稻子都快烂在地里了!”

一旁的小舅舅李长文更是个直肠子,当即抱怨道:

“刚才路过田里,全是些老人和妇女同志。

再这么耽误下去,年底还过不过了?”

李胜利愁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他掏出烟盒让了一圈,见李长武他们都不抽,才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狠狠吸了一口。

“谁知道呢?现在都是‘以钢为纲’,总不能跟上面的政策对着干。

公社那边我也沟通过了,说是应该快了……只求老天爷给点面子,最近几天别下雨,要不然……”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在场的人都懂。

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了大队部的院子。

好在方源带来的粮食、铁锅这些东西,总算是在大队部过了明路,日后即便有人眼红,也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继续往上走,那股沉闷的气氛很快被一群从山路两旁蹿出来的毛孩子给冲散了。

他们大多穿着开裆裤,光着脚丫,不光岁数小,就连辈分也小得出奇。

“大爷爷!大奶奶!”

“七爷爷!七奶奶!”

孩子们奶声奶气地叫着,有几个机灵的,已经上手帮忙抬东西了。

娄晓月姐妹俩哪见过这阵仗,一个不注意,手上的包裹就被一个半大孩子“抢”了过去,一溜烟就往山上跑。

两姐妹瞬间绷紧了身体,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是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了活土匪。

两个舅妈见状,乐呵呵地走过来解释:

“别怕,都是本家晚辈。

你们舅舅大方惯了,每次从公社回来都会给他们带点零食小玩意儿,我们都习惯了。”

果然,等到了祠堂门口,大舅妈郑秋凤再次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硬糖捧在手里,一人发了两个。

帮毛孩子立刻欢呼起来,嘴里朝着院里正在纳凉的李光虎、赵亚楠老两口喊了几句“太爷爷、太奶奶长命百岁”的吉祥话,便一哄而散。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姥姥姥爷,方源再也绷不住,被老两口紧紧搂在怀里。

二老老泪纵横,摩挲着方源消瘦的脸颊。

“好孩子,你受苦了……”

“你娘也是个狠心的,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尤其是姥姥赵亚楠,哭得几欲昏厥,好在两个舅妈在旁边不停劝慰。

最后还是小舅舅李长文灵机一动,指着门口不知所措的娄晓月姐妹俩,大声道:

“娘,您别哭了!

源子好不容易把您外孙媳妇儿带回来了,您再哭,当心把人家小姑娘吓跑咯!”

赵亚楠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朝着娄晓月姐妹看去。

二人也连忙上前,乖巧地给两位老人打了招呼。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光虎,放下手里的烟杆,浑浊的老眼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晌,才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好家伙,你比你老子强,一下娶了两个!”

话音刚落,就被破涕为笑的赵亚楠狠狠一巴掌拍在后背上,一口老烟卡在嗓子里,咳了个半天。

娄晓月姐妹俩也是闹了个大红脸,不知如何解释。

正在给姥爷顺气的方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晓月脸红就算了,你娄晓娥脸红个泡泡茶壶?

等李长武他们把东西归置妥当,方源扶着二老坐下,小声说着话。

娄晓月姐妹俩也从堂屋抽了根长凳坐在一旁,借着功夫环视四周。

祠堂是老式的一进四合院格局,正对大门的位置是密密麻麻、按辈分排好的李家先祖牌位。

左右两边是四间厢房。

看两个舅舅舅妈绕过牌位往后走的架势,祠堂后面应该还有院子,不知是原先就有,还是后来加盖的。

方源这边,已经掏出了专门给二老准备的礼物。

给姥爷的是只有通过甲级烟票才能买到的中华烟,还有两瓶西凤酒,并特意解释这是未来丈母娘提供的票据。

给姥姥的则是糕点和一大包大白兔奶糖,毕竟广告里都说六颗奶糖相当于一杯牛奶,正好给老人家补补身子。

之前在百货大楼,他倒是想买点麦乳精之类的补品,奈何那玩意儿基本一上架就被抢空,属于有钱有票都没处买的东西。

他又问起几个表哥表姐的去向。

姥姥笑着回答:

“你三个表哥都跟着队伍去支援公社的小高炉炼钢了,估摸着再有些日子就该回来了。

凤仪那丫头,带着倩倩和婉儿两个小的去后山采蘑菇。

这不昨儿个下了场小雨嘛,这会儿菌子都冒出来了,送到食堂也能换两个工分。”

正说着,一个穿着干练、身形高挑的姑娘就挎着篮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尾巴。

她刚一进门,就眯着眼睛朝方源看来,嘴角一撇:

“哟,今儿个是来了什么稀客?

原来是咱们的小哭包大驾光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