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落笔的刹那,赤金星忽然下坠,拖出一道笔直的墨线,像有人把夜空当成竹简,狠狠划下一笔。
墨线尽头,正落在玄青宗旧址——此刻已是一方光滑如镜的绝壁,壁上无字,却映出长安的灯火。
灯火最盛处,不是大明宫,是太平公主府。
府中有一间静室,帷帐低垂,案上摊着一幅未完成的《帝后出游图》。
画师掷笔伏地,汗透重衫——因图中本已留白的那位“无名女官”,正自行显形:
衣袂从纸面浮起,颜色由淡转玄,袖口滚出赤金符火,一路烧到画绢边缘。
太平公主推门而入,只看一眼,便反手阖门,喝退所有侍从。
她抬手,对那“无名女官”遥遥一拜,声音低得近乎哽咽:
“老师,你终于肯回来,接你的史书。”
纸面轻轻一震,女子整个跨出画卷,赤足踏在波斯地毯上,墨迹顺着脚踝滴落,却凝成一枚枚小篆——
“同照”。
太平公主伸手去接,篆字却在指尖炸成更细的尘埃,像一场反向的雪。
“我不是回来接史书。”
女子开口,音色里带着丹炉爆裂后的冷金属味,却多了一丝人间的温度。
“我是来把史书拆成兵符。”
她抬袖,袖口滑出那柄“史”字小剑,剑尖挑开画卷。
《帝后出游图》被竖着剖成两半,裂口处竟渗出鲜红,像刚斩开的脉管。
血里浮起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历代史官删改“上官婉儿”的原始草稿——
有人把她写成“妖婢”,有人写成“逆臣”,有人干脆留一块空白天窗。
女子以剑为笔,沾那血墨,在空白天窗里重写:
“上官婉儿,第三世,不再为帝,不再为妃,不再为史官。”
“只为‘史’本身,开一条活路。”
最后一笔落成,血墨忽然倒流,沿剑身灌回她掌心。
掌纹瞬间变样——
原本三条主线“命、运、情”被熔成一条,凝成一枚新的玺文:
“史漏”。
太平公主瞳孔骤缩:
“你要用自己做玉玺,盖在天下人的记忆上?”
女子摇头,把剑倒转,递到太平公主手里。
“不,我要你替我盖。”
“盖在——”
“下一个会提笔的人心里。”
话音未落,静室四壁忽然响起“咔哒咔哒”机括声。
墙面翻转,露出背后暗藏的青铜秘匣。
匣盖自启,内里空无一物,只留一个人形凹槽——
轮廓正是上官婉儿,缺了一枚心。
女子将手掌那枚“史漏”玺文轻轻按下,只听“铮”一声,玺文离肉而出,嵌进凹槽。
青铜秘匣合拢,化作一道冷光,顺着地龙遁走,方向——
大明宫,史馆。
太平公主握着尚带余温的小剑,怔然低语:
“你把心留在史馆,那你自己……”
女子已退到窗棂,背对长安万家灯火,身形被夜风削得只剩一道墨线。
她最后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从读史的人喉咙里直接升起——
“史书一旦有了漏洞,就不再是史书。”
“而是——”
“入口。”
墨线一弹,没入夜空。
太平公主急追两步,却只抓住一把冷灰。
灰里,剩一枚赤金色的星屑,形状赫然是:
21世纪实验室的U盘接口。
与此同时,史馆深处,那尊尘封的“则天实录”铜函,
忽然“嘀——”的一声,亮出微光。
函盖缝隙里,探出极细的一线——
像有人,在历史的尽头,
给未来发了一条
仅一个字的信息:
“下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