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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竹林深处,风穿叶隙,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茅屋前的青石板上,晃得人眼发暖。沐熙指尖捏着一枚刚采撷的薄荷草,叶片上的露珠顺着指缝滑落,沁得指尖微凉。她对面的石凳上,俞芷吟正低头翻着一本泛黄的医书,粗布衣裙的下摆扫过地面,沾了几片翠绿的竹叶,却浑不在意。

自沐熙踏入这竹舍,两人已对坐探讨了近三个时辰。从六经辨证,到奇方妙用,俞芷吟素来清冷的眼眸里,渐渐浮起了细碎的光。尤其是沐熙谈及“温病养阴”时,提出“热病伤津,不可一味发汗,当以甘寒生津之法缓图”,竟与她多年钻研的心得不谋而合,甚至在细节处,还多了几分她从未想过的通透。

“你这说法,倒不像出自寻常医书。”俞芷吟合上书,指尖摩挲着书页边缘的磨损痕迹,目光落在沐熙脸上,锐利如锋,却又藏着几分探究,“方才你说治肠痈可‘开腹引流’,又提‘酒精消毒’,这些法子闻所未闻,却条理清晰,不似空谈。你师从何人?”

沐熙指尖微顿,她总不能直言自己来自千年后的现代,只能含混道:“我曾得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些偏门医理,不过是拾人牙慧,在俞大夫面前班门弄斧了。”

俞芷吟挑眉,显然不信这话,却也没再追问——对她而言,医术本身的价值,远胜过医者的来历。她端起石桌上的粗瓷茶碗,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汤,忽然话锋一转:“你今日来,怕是不只为了探讨医术吧?”

沐熙心中一动,知道俞芷吟心思剔透,瞒不过去。她放下手中的薄荷草,起身对着俞芷吟微微一礼,语气诚恳:“俞大夫目光如炬,我确实有一事相求。我在京城开了家熙和堂,平日里接诊百姓,近来因要回春城,急需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坐堂。听闻俞大夫擅长疑难杂症,医术精湛,晚辈斗胆,想请您屈就熙和堂,不知您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俞芷吟脸上的那点暖意瞬间褪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疏离。她将茶碗重重放在石桌上,茶水溅出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水渍:“我当是什么事。”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拒绝,“我早已说过,只治疑难杂症,寻常的头疼脑热、风寒咳嗽,于我而言不过是浪费时间。你那熙和堂接诊百姓,多半是些常见病症,我去了,也是徒增烦扰。”

沐熙早有预料,却还是难免失落。她望着俞芷吟,又道:“熙和堂虽以日常调理为主,但偶尔也会遇到棘手病症。您若肯去,只需在遇到疑难杂症时出手,寻常病症自有其他伙计打理,绝不会扰了您钻研医术的清净。而且我那有一些书……”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那些古籍上的医理,若是您有兴趣,我们可以时常探讨,或许能有新的收获。”

她以为“探讨医理”能勾起俞芷吟的兴趣,毕竟方才谈及医术时,她眼中的光芒骗不了人。可俞芷吟只是淡淡摇头,目光落在茅屋后那片长势茂盛的草药田上,语气带着几分散漫的笃定:“不必了。我在这竹舍住了十年,日出采药,日落研书,日子清净自在,无需去那喧闹的京城凑热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事绝无可能。”

话说到这份上,沐熙知道再劝无益。她心中虽遗憾,却也敬重俞芷吟的性情,便不再多言,只是对着她再次行了一礼:“是晚辈唐突了。既然俞大夫心意已决,晚辈不敢强求。只是这熙和堂的门,始终为您敞开,若您日后改变主意,随时可来寻我。”

俞芷吟“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低头翻起了医书,显然是送客的意思。沐熙无奈,只能转身朝着茅屋外走去。萧墨尘还在竹林小径上等她,她走得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那枚从现代带来的小巧银质镊子——那是她偶尔用来处理伤口的工具,也是她与过往唯一的联系。

刚走到茅屋的柴门前,还没来得及推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紧接着,“砰”的一声,柴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恰好与沐熙撞了个满怀。

沐熙被撞得后退了两步,幸好身后的门板挡了一下,才没摔倒。那男子也踉跄着稳住身形,脸上满是焦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连礼帽都歪在了一边。他抬头看见沐熙,愣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没看见一般,目光越过她,直直地望向屋内的俞芷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俞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夫人!求您了!”

俞芷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皱着眉抬起头,看着地上的男子,语气冷淡:“我不治寻常病症,你找错人了。”

“不是寻常病症!是难产!”男子趴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双手死死抓着地面的泥土,“我家夫人怀胎十月,今日晨起便开始腹痛,到现在已经五个时辰了,孩子还没生下来!稳婆在,太医院的王太医、李太医都去了,扎了针、灌了药,一点用都没有!夫人现在已经晕过去了,气息越来越弱,俞大夫,您医术高明,只有您能救她了!”

难产。沐熙心中一紧,她虽不是妇产科大夫,但在现代时也了解过一些难产的急救知识。古代医疗条件落后,难产对产妇和胎儿来说,几乎是九死一生。太医院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可见情况有多危急。

俞芷吟脸上的冷淡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放下医书,站起身,目光落在男子身上,语速极快地问道:“胎位不正?还是宫缩无力?产妇脉象如何?”

“王太医说……说胎位有些偏,而且夫人气息虚弱,怕是无力生产。”男子颤抖着回答,“俞大夫,您快跟我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俞芷吟不再多问,转身快步走到墙角,拎起那个半旧的棕色药箱——药箱上还沾着几片干枯的草药叶,显然是常年随身携带。她快步走到男子面前,沉声道:“起来,带路。”

男子大喜过望,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对着俞芷吟连连作揖:“多谢俞大夫!多谢俞大夫!马车就在外面,您随我来!”

三人快步走出茅舍,果然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竹林小径旁,车夫正焦躁地来回踱步,见他们出来,连忙拉开车帘。俞芷吟弯腰正要上车,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沐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开口道:“你也来。”

沐熙愣了一下:“我?”

“你方才说的‘开腹引流’‘酒精消毒’,虽听起来匪夷所思,却未必没有道理。”俞芷吟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这难产凶险,太医院的法子都不管用,或许你能有别的办法。上车。”

不等沐熙反应,萧墨尘不知何时已经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他走到沐熙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去吧,我在吏部侍郎府外等你。小心些。”他眼中满是担忧,却也知道此刻救人要紧,没有阻拦。

沐熙点点头,对着萧墨尘笑了笑,转身跟着俞芷吟上了马车。马车内部宽敞,铺着柔软的锦垫,却因男子焦急的气息,显得有些压抑。车夫扬鞭一挥,马车立刻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车轮碾过铺满竹叶的小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溅起一路尘土。

车内,俞芷吟正闭目养神,指尖却在轻轻敲击着药箱,显然是在思索应对之策。沐熙坐在她对面,心中也在快速盘算着。难产的原因有很多,胎位不正、宫缩乏力、胎儿过大,或是产妇骨盆狭窄,在古代,这些几乎都是死结。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现代的“胎位矫正术”,若是胎位只是轻微不正,或许还有机会。至于其他情况……她没有现代的医疗设备,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你在想什么?”俞芷吟忽然睁开眼,目光落在沐熙脸上。

沐熙回过神,如实道:“我在想,若是胎位不正,或许可以试试手法矫正。只是……这法子风险极大,需得产妇配合,且要拿捏好力度,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胎儿与产妇。”

俞芷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手法矫正?我只听过针灸催生,从未听过此法。你且说说,如何矫正?”

沐熙便将现代产科常用的“胸膝卧位”与“外倒转术”简单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操作时的注意事项:“需让产妇侧卧,放松腹部,医者以手掌轻轻推动胎儿,使其旋转至正确胎位。但此法需在产妇清醒时进行,且要密切关注产妇脉象,一旦有异常,需立刻停止。”

俞芷吟听得极为认真,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比划着,像是在模拟操作的动作。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这法子,倒是新奇。只是产妇如今已经晕过去了,怕是无法配合。”

“若能先让产妇苏醒,或许还有机会。”沐熙道,“晚辈这里有一瓶‘醒脑露’,是用薄荷、冰片、樟脑提炼而成,气味清凉,可刺激鼻息,或许能让产妇暂时苏醒。”她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瓶中装着透明的液体,正是她之前用蒸馏法提炼的醒脑露。

俞芷吟接过琉璃瓶,拔开瓶塞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气味清冽,穿透力强,倒是个好东西。待到了侍郎府,先试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