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听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身怀医术却宁愿做一个卑微的仵作,或许正是见惯了这世道,救人者未必能救己,窥破生死,反而更知生命的无奈与沉重。
顾溥一脸寒霜的听着,虽有猜测,但听到这血淋淋的真相,依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沉重,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妄顾他人性命,只为了那所谓的金丹:“那些试药的记录,丹方,以及与京中往来的证据,在何处?”
麻婆目光投向了屋内那张石床:“床……床下……有暗格……所有东西……都在那里了……”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走向石床。
小满一把将床褥扯下,丢在在地上。顾溥指了指原来放枕头边的角落,有一个圆型的突出:“上去,按下它!”
“哦,好!”小满翻身跳上了床,一脚踩了下去,只听‘咔咔……’石盘转动声,石床一分为二,中间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浓烈的陈腐纸张、墨汁以及更浓郁的草药和甜腥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小满取出火折子吹亮,凑近洞口向下望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
下面并非一个狭小的暗格,而是一个几乎与石床等大的深坑!坑内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堆满了各种卷轴、册子、信函以及一些零散的器皿和矿石样本,几乎将坑底填满!
‘咚’的一声,小满跳了下去,将里面的东西一摞一摞地往上递:“侯爷!”
“嗯!”顾溥接过,整齐的堆放在石床上。
很快,偌大一张石床竟然被堆积如山的卷宗册籍完全占满,甚至有些还滑落到了地上,这些纸张大多泛黄发脆,边缘卷曲。
小满从坑里爬出来,拍了拍满手的灰尘:“这都快赶上巡检司的架阁库了!”
随手拿起最一本厚册子翻开。只看了几眼,小满的脸色就变得惨白,呼吸都急促起来。这根本就是用鲜血和痛苦写就的死亡记录!册子上工整秀丽的簪花小楷,详细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对编号‘甲柒叁’的试药者,灌服了以‘三钱辰砂混合二分硫磺、一分雄黄’调配的初版药液。后面接着记录了该‘试材’在一炷香、一个时辰、十二个时辰等不同时间节点的反应:‘剧烈腹痛,呕黑水’、‘体表现红斑,如蚁噬’、‘齿龈出血,齿微松’、‘神智昏聩,狂躁击墙’、‘第三日酉时,气绝,体僵,肤现大面积黑紫溃烂’……
每一行文字的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生命在极致痛苦中挣扎直至消亡的过程!
小满手抖的再翻开另一本,同样、同样、全都是一条条的人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怀胎的妇人……
顾溥也快速地翻动着那些如山的册子和纸卷,除了令人发指的试药记录,还有各种丹方调整的推演、失败原因的总结、对矿石纯度的分析图……林林总总,触目惊心!
“九百零七人……”小满猛地合上一本记录着最初被掳掠来的人员名册,那上面还粗略地记载了他们的年龄、籍贯!她再次看向窗外的空地,如今只剩这百余个‘活死人’!
小满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老虔婆!老妖妇!你……你简直罪该万死!挫骨扬灰都便宜了你!这些……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你怎么下得去手?!我今天就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说着,抽出刀匣的里小刀,就往前冲。
顾溥一把拉住她:“冷静点,杀了她,那些人也回不来!”
“那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她最多不过是一帮凶,真正黑手才是我们的重点!”
“可万贵妃已经死了,难道还去鞭尸不成!”
“你忘了,还有一人了!”
“对,万安,那个老不死的!”小满小拳头又捏紧了。
顾溥放下手中的册子,扫过那堆积如山的罪证,目光落在一叠用丝绳捆扎的信函上:“去把那个拿过来!”
“哦,好!”小满爬上石床,垫着脚尖,将最里面的一叠东西拎了出来。
顾溥接过,解开丝绳,拿起最上面的几封信迅速扫过。字迹各不相同,内容多是询问丹药进展,特定物资的运送等,落款处也只有一个‘安’字花押,并无具体署名。越往下翻,顾溥的眉头越皱越紧。
小满也看到顾溥不对,紧张道:“侯爷,有什么问题吗?”
“把这些信按时间顺序排好!”
“哦,好好!”
小满赶紧动手,信函整整铺了一桌:
“侯……侯爷,这不是一人所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