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清的庄园,远离闹市,坐落幽静。
乍眼看去,整个庄园和其主人气质十分相似,清冽温和,让人如沐春风的同时,又不失典雅庄重。
沈昭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和周砚清上次单独见面,还是一年前,周砚泽找过她的那天。
……
那天,她回到医院,和周砚清碰上。
男人温润亲和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遗憾又抱歉地对她说:
“你家破产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也是没想到,会和我哥有关。”
“这种事情,放在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现在淮序马上要做手术,最好不要有太惊扰到他,小沈,恐怕还是要委屈辛苦你了。”
“这么一想,也难怪……”
周砚清欲言又止,沈昭杏眸定定看着他,带着乞求,也带着希望,“砚清总,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周砚清微笑,“以我的立场,有的话,其实不太方便说,你就不怕我骗你?”
“骗我最深的人,是周淮序。”
沈昭垂下眸子,声音发颤。
周砚清看着她。
“如果不是他们家害得我爸爸破产,我爸爸不会死,妈妈也不会消失这么多年。”
“可是周砚泽,他不仅没有任何悔意,反而认为是我爸爸没本事活该。”
“而周淮序呢,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告诉我,他跟我说过,他最讨厌被人骗,可他却一直在骗我。”
沈昭抬起眼,和周砚清深邃眼睛四目相对。
“砚清总,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和他们是一家人,可是你从来没有像他们一样看不起我,为什么他们家,是这种人呢?”
她比他想象中来得平静,可那双年轻清澈的眼睛里,也带着平静的恨意和不甘。
“这里人多,我们去车上聊。”周砚清眉眼柔和,温声说,“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沈昭跟着周砚清上了车。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人和人之间的气氛会变得奇怪。
周砚清气质一贯都是温润的。
但此刻,有种莫名的深沉的压迫感朝沈昭袭来。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含着笑意,像是一眼就能看透她。
沈昭端坐在车窗边,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问道:“砚清总,您刚才要说的事,是什么?”
“这话本来不该我来说。”
周砚清顿了下,似有为难,但注视着沈昭的眼睛,却是在打量着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他,淋过雨打湿的发梢贴在肌肤上,看着实在是太无助,太让人心疼。
周砚清:“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后来才想起,你和我哥在国外养着的那个女人,长得很像。”
沈昭脸色一白,嘴唇也在发抖。
“不过,要说养,其实不太准确,那个女人看起来很郁郁寡欢,过得似乎并不开心,像是被虐待过的样子。”
周砚清回忆着,慢声说道。
又瞧了眼旁边已经浑身僵硬的沈昭,安抚道:
“而且那个女人,我也只见过几次,我哥把人藏得很紧,我很久没见过她了。小沈?”
周砚清一声轻唤,沈昭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颤。
眼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她定了定神,翻出手机里林颂琴的照片,“砚清总,您看一下,是她吗?”
周砚清扫了眼,模棱两可地说:“有点像,不确定。”
沈昭却是露出坚信不疑的表情。
周砚清温声问:“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去找她。”
她斩钉截铁,话落又察觉到自己力量的弱小,小心翼翼的,乞求地看着周砚清。
“砚清总,您能帮帮我吗?”
周砚清双腿交叠坐在车里,脸上笑意优雅柔和。
他说:“我可以帮你,但不是现在,淮序是我亲侄子,你这种时候离开,对他来说,无异于在他心口上捅刀。”
“他们家,在我家人身上捅的刀子还少吗?”
眼泪喷涌而出,簌簌落下。
沈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周砚清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温润视线落在她脸庞,似在凝思着什么。
沈昭垂着眼,破碎地说:“周淮序骗了我这么久,我就这么一次,我要在他手术当天离开,要他永远不好过。他不好过,周砚泽一家也一定会痛苦。”
周砚清:“你舍得吗?”
沈昭怔了怔。
周砚清笑:“年轻人的感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说散就散的。你和他不是都很爱彼此?”
“正是因为放不下,才要当机立断。”沈昭抬眼看向周砚清,目光痛苦坚定,“没有比这更好的时间点了,我不想错过。”
周砚清一时没作声。
但视线停在她脸庞,没有移开。
沈昭的五官,和沈文斌很像,但那双杏眸里折射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和林颂琴一模一样。
包括那一句,正是因为放不下,才要当机立断。
男人染上岁月痕迹的眼睛里,透着沈昭看不懂的深邃情绪。
最后,他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淡声:“你打算怎么找你母亲。”
不过一瞬,周砚清声线里的温和不再,像是从邈远的地方传来,空荡荡的,一如自始至终,都独身一人的他。
沈昭想了想,似下定某种决心,说:
“其实,我在b市和京城,都见过我母亲。但她对我说过一些很绝情的话,我当时很生气,现在想来,她应该是故意那么说,不想让我再找她。所以,我想先去b市看看。”
周砚清不动如山的神色在听见这句话时,终于有所改变。
许久,微颔首道:
“我可以帮你,不过——”
他眸色深深,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你不会再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