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山里不停地走，不敢停。饿了就啃几口硬得像石头的干粮，渴了就喝山泉水。衣服被荆棘划成了布条，脸上、手上也添了不少新伤。他看起来比流浪汉还不如，只有那双眼睛，在极度疲惫下，依旧保持着野兽般的警惕。
他专挑最难走的路，避开任何可能有人的地方。他知道，那些追捕他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可能调动了更多的人力，甚至动用了技术手段。他必须比他们更快，更狡猾。
几天后，他走出了那片连绵的大山，进入了一片相对平缓的丘陵地带。这里人口稍微稠密了些，偶尔能看到零散的村庄和乡镇。
他不敢进任何镇子，只在最边缘的村子，用身上最后那点零钱，买最便宜的食物。他需要补充体力，也需要获取信息。
在一个村子的小卖部门口，他听到几个等活干的民工在闲聊。
“听说了吗？前几天苦水坳那边好像出事了？”
“啥事？”
“不清楚，好像去了几辆外地车，还有穿制服的人，神神秘秘的。”
“抓人吧？估计是逃犯躲山里去了。”
“谁知道呢，反正闹腾了一阵，后来又没声了。”
林野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默默走开了。
苦水坳果然被搜查了。幸好他走得及时。赵村长他们应该没受牵连吧？石头、山杏他们……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现在自身难保，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所。但这次，他不敢再去找什么代课老师的活儿了，太显眼。
他沿着公路漫无目的地走，看着车来车往，感觉自己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孤魂。以前呼风唤雨的“林总”、“影子市长”，现在连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都难。
真是讽刺。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他停下来，看着路牌。一条路通往一个地级市，一条路通往更偏远的县城方向。
去市里？人多，容易隐藏，但也更容易暴露在监控之下。去县城？地方小，生面孔扎眼，但也许管控没那么严。
他犹豫着。
就在这时，一辆破旧的长途客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车头上挂着去往那个偏远县城的牌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野招了招手。
客车“嘎吱”一声在他面前停下，车门打开，一股混杂着汗味、烟味和劣质香水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司机叼着烟，懒洋洋地问：“去哪？”
“县城。”林野哑着嗓子回答。
“二十。”
林野摸出最后两张皱巴巴的十块钱，递了过去。
他上了车，车里没几个人，都是些带着大包小裹、面色疲惫的农民。他找了个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把破行李包抱在怀里，低下头，帽檐压得很低。
车子发动，颠簸着向前。
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田野，村庄，电线杆……一切都很陌生。
他不知道这辆车会把他带向何方，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苦水坳那段短暂的、带着粉笔灰和孩子们吵闹声的插曲，彻底结束了。他又回到了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逃亡路上，像一个真正的、无家可归的陌路人。
前路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