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那个消息，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石门村，那几个打听学校重建的“外地人”。
林野没法不去想这个事。工地上的活儿依旧累人，汗水淌进眼睛，蜇得生疼，但脑子却停不下来。他一遍遍琢磨，那些人会是谁？警察？不像，警察要查他，用不着绕着弯子打听一个村小的重建。那就是……过去那边的人？陈其庸倒了霉，手下树倒猢狲散，难保没有几个想拿他林野去邀功请赏，或者干脆就是老刀那边派来摸他底细的？
老刀……想到这个名字，林野后颈窝有点发凉。那老家伙，心思深得像口井，谁也摸不透底。自己当初算是被他“看好”，但也等于被他拿捏住了。现在自己跑了，在他眼里，算不算一种背叛？
操。他暗骂一句，感觉自己像只被堵在洞里的老鼠，四面都是脚步声，却看不清人在哪儿。
不能坐以待毙。他得去看看。
找了个由头跟工头请了半天假，说是老家有点急事。工头没多问，挥挥手让他快去快回，现在活儿紧。
他没直接去石门村，那太莽撞。他先坐车到了离石门村还有五六里地的另一个村子，然后像个普通的赶路人一样，沿着土路慢慢往那边走。路两边是稻田，绿油油的，风吹过，泛起波浪。这景致本该让人心静，但他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上，心跳得有点快。
越靠近石门村，他越是放慢脚步，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路过的每一个人，每一辆车。没什么异常，只有几个扛着锄头下地的老农，和几条在路边打盹的土狗。
村子口就在眼前，比之前看到的那个废弃村子要大点，但也透着同样的破败。那所废弃小学的位置，他记得，在村子靠西头的坡上。
他没进村，绕着村子外围，找了处地势稍高的土坡，借着几棵歪脖子树的掩护，朝小学那边望过去。
学校那片废墟上，居然有了点动静！几个村民模样的人正在清理塌下来的房梁和碎砖，旁边堆着些新的红砖和水泥。看来他捐的那笔钱，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他的心稍微松了半分，但随即又提了起来。他的目光像筛子一样，仔细过滤着工地上的每一个人。大多是本地的村民，穿着干活的旧衣服，动作带着庄稼汉的实在。
然后，他看到了。
在工地边缘，站着两个人。穿着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夹克衫，裤线笔挺，皮鞋上虽然沾了点灰，但看得出质地不错。其中一个年纪稍大，背着手，像是在监工，眼神却不时扫过整个村子，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另一个年轻些，手里拿着个小本子，偶尔写写画画。
就是他们了。老猫说的“外地人”。
他们看起来确实不像搞慈善的，那股子劲儿，更像是……来做资产评估的？或者，干脆就是来踩点的。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像块石头一样嵌在树影里。他看到那个年纪大的男人，跟村里一个像是干部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指了指学校后面的山。村干部点头哈腰的，似乎在解释什么。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不仅仅是打听学校，还在问山？石门村后面那几座山，除了石头和歪脖子树，还能有什么？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捐钱修学校，本意是想切割过去，做点干净事，可现在，这件“干净事”好像正把他往某个更复杂的漩涡里拖。
他看到那两个人离开了工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他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走远了，才从土坡后面慢慢退出来。
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他原本以为的“归途”，似乎岔出了意想不到的枝节。这条路，远比他想的要崎岖，也危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