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是最难熬的。寒冷、疼痛、饥饿，还有对未知的恐惧，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林野的神经。黑熊一直昏迷着，额头烫得吓人，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林野把自己那件破烂的外套盖在他身上，自已只能蜷缩在角落里，靠意志力硬抗。
他不敢睡死，耳朵始终竖着，捕捉着江风和浪声之外的任何异响。每一次远处传来的狗吠，或者江上船只偶尔的汽笛，都让他心脏骤紧。
天快亮的时候，黑熊的烧奇迹般地退了一些，虽然还没醒，但呼吸平稳了不少。林野稍微松了口气，这才感到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就在他意识模糊，即将陷入昏睡的边缘，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特定节奏的敲击声，从木板房的外壁传来。
笃，笃笃，笃。
是三长两短！
林野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所有睡意不翼而飞！他猛地握紧匕首，屏住呼吸，挪到门边，压低声音：“谁？”
外面传来一个熟悉而虚弱的声音：“野哥……是我，老王……”
老王！他还活着！
林野心中狂喜，连忙移开顶门的木棍，拉开一条门缝。外面天色微熹，朦胧的光线下，老王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靠在门框上，几乎站立不稳，但胸前那个皮囊，依旧紧紧地绑着。
“快进来！”林野一把将他拽了进来，迅速关上门。
老王一进来就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嘴唇冻得发紫。“野哥……东西……东西没丢……”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林野看着他这副模样，鼻子一酸，赶紧把他扶到稻草堆旁，和黑熊放在一起。“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老王摆了摆手，喘息着说：“没……没大事，就是……就是甩掉追兵的时候，跳了江，游过来的……冷……”
林野这才注意到他浑身湿透，衣服上还挂着水草。他赶紧把老王那件湿透的外套扒下来，把自己身上那件稍微干爽一点的破衣服给他披上，又用力搓着他的手臂帮他回暖。
“泥鳅呢？有消息吗？”林野急切地问。
老王摇了摇头，眼神黯淡：“分开后……就再没见到……我绕了好大圈子，确定没人跟踪，才……才找到这里……”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泥鳅”腿上有伤，凶多吉少。但他现在顾不上悲伤，活下去，报仇，才是对死去兄弟最好的交代。
他解开老王胸前的皮囊，打开铁盒。胶卷和照片都还在，虽然有些受潮，但应该不影响使用。
希望，如同这黎明前最黑暗时刻透出的一丝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
“野哥……接下来……怎么办？”老王缓过一口气，虚弱地问道。
林野看着铁盒里的证据，又看了看昏迷的黑熊和虚弱的老王，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等。”
“等？”
“等老刀那边的下一步消息，等梁弘远彻底乱套。”林野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报纸只是开胃菜，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我们手里有这些东西，就是捏住了梁老狗的七寸。现在，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需要时间恢复。黑熊需要药，我们需要食物。”
老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保存体力。
林野重新走到窗边，看着东方天际那越来越明显的鱼肚白。
黑夜即将过去，但白昼带来的，未必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