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无法入睡。隔壁囚室犯人的梦呓和咳嗽声,远处不知何处传来的拷问惨叫,看守巡逻时皮靴踏在水泥地上的回响,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潮湿的霉味,都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神经。
他靠墙坐着,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竖着,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天亮后,看守送来了一碗看不清原料的稀粥和一个硬得像石头的窝头。林野没有动,他只是需要保持体力,而不是享受这些猪食。
一整个上午,没有人提审他,也没有任何人来看他。仿佛他被遗忘在了这个阴暗的角落。但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到了下午,铁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是两个陌生面孔的警察,眼神凶狠,身上带着一股戾气。
“林野,出来!”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地喝道。
林野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跟着他们走了出去。他被带离了拘留区,穿过几条走廊,走进了一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的审讯室。
灯光刺眼。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不是马奎,而是一个面色白皙、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的中年男人。但林野在他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毒蛇般的阴冷。
“坐。”金丝眼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野坐下,没有说话。
“我叫沈文昌,负责你这个案子。”金丝眼镜打量着他,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烟土走私,重罪。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林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林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货不是我的,是栽赃。”
“栽赃?”沈文昌笑了笑,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码头上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从你的货箱里搜出了烟土。记者也拍了照,登了报。你说栽赃,谁信?”
“梁弘远让你们这么做的。”林野直接点破。
沈文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眼神变得锐利:“林野,说话要讲证据。诽谤梁理事,可是罪加一等。”
“是不是诽谤,你们心里清楚。”林野语气平淡,“想要我认罪?可以。让梁弘远亲自来跟我谈。”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旁边一个站着的警察忍不住呵斥道。
沈文昌摆了摆手,制止了手下。他盯着林野,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缓缓开口:“林野,我知道你在外面有点名头。但这里是警察总局,是讲法律的地方。证据链完整,就算你嘴硬,也一样能定你的罪。无非是多受点皮肉之苦,何必呢?”
他开始施加心理压力。
林野不为所动:“我只要见梁弘远。”
沈文昌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朝旁边的警察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林野,将他按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其中一人掏出了一根裹着胶皮的警棍。
“林野,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认不认罪?”沈文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野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认!”
“砰!”
沉重的警棍狠狠砸在他的后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剧痛瞬间蔓延开来,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但他没有叫出声,只是死死咬住了嘴唇,尝到了咸腥的血味。
“砰!砰!”
又是接连几下,落在他的背部、肋部。每一下都带着骨头碎裂般的疼痛。
他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虾米,承受着雨点般的击打。汗水、血水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糊住了他的眼睛。
意识开始模糊,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撑住!绝对不能认!认了,就真的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殴打终于停止了。
沈文昌蹲下身,用手帕捂着鼻子,嫌恶地看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林野:“怎么样?现在想清楚了吗?”
林野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咧开嘴,露出一个染血的、狰狞的笑容:
“见……梁弘远……”
沈文昌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站起身,对那两个警察挥了挥手:“带下去。明天继续。”
林野像破麻袋一样被拖回了囚室,扔在冰冷的地上。
他趴在那里,动弹不得,全身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但他心里,却有一种扭曲的快意。
他没屈服。
这第一回合,他扛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