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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的光线逐渐变得清晰,清晨的寒气透过缝隙钻进来,让我不由自主地又往破大衣里缩了缩。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尤其是脑袋,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过,嗡嗡作响,思考都变得迟滞。

紫英重新靠回石壁,闭着眼,但紧锁的眉头显示他并未休息,而是在思考更严峻的问题。那条受伤的胳膊无力地垂着,看着就疼。

过了一会儿,大山也轻手轻脚地进来了,带着一身凉气。他看了眼草堆上消失的食物和虚弱的我,没多问,只是对紫英摇了摇头,声音压得低低的:“队长,附近摸了一圈,雪还没化净,兔子洞都空的,鸟毛也没见几根。小鬼子昨天那一闹,能跑的活物早跑光了。”

“嗯。”紫英应了一声,没睁眼。

沉重的压力像石头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救下了人,却可能面临饿死的窘境。那点炒面疙瘩混着野菜熬汤,对于十几个惊魂未定、又冷又饿的乡亲和几个带伤的战士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老葛叔……醒了。”大山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有些迟疑,“就是……愣愣的,不说话,看着栓柱留下的那顶破帽子掉眼泪。”

我心里一揪。栓柱,那个半大的孩子……没了。战争的残酷,从来不只是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逝去,留给生者无尽的悲痛。

紫英终于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要站起来:“我去看看。”

“队长,你胳膊……”大山想扶他。

“没事。”紫英摆摆手,用没受伤的手撑着石壁,有些吃力地站起身。他看了我一眼,“你躺着,别动。”

他和大山弯着腰出去了,洞里又剩下我一个。寂静里,身体内部的疼痛和空虚感更加清晰。我尝试着再次感应那个空间,意念如同陷入泥沼,每深入一分都引来太阳穴的抽痛。空间还在,但那具掷弹筒和弹药冰冷地躺在角落里,对我目前的处境毫无帮助。除了它们,里面空空如也。

上次耗尽精神力隔空取弹,这次几乎被业火抽干……这个空间似乎也与我的精神状态息息相关。我绝望地意识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可能连最基础的“移动仓库”功能都要大打折扣了。

一种无力感深深攫住了我。异能不是万能的,甚至在此刻成了负担。真正的依靠,还是得像紫英说的,是集体的力量,是适应这个时代的生存技能。而我,还差得太远。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脚步声,还有低低的交谈声。

是紫英和疤脸回来了,还搀扶着一个人——是老葛叔。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腰背彻底佝偻下去,眼神空洞,脸上还带着干涸的泪痕。他被搀扶着坐在干草上,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

紫英脸色更加难看,他沉默地坐下,目光扫过洞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又很快移开。

“粮食撑不过两天。”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决断,“等不了恢复了。鬼子刚闹过‘鬼’,短时间内不敢大范围搜山,但肯定会加强据点戒备和物资管控。我们必须尽快弄到吃的。”

疤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队长,你说咋办?去端个炮楼?那点儿存粮……”

紫英摇头:“硬碰硬是送死。我们这点人,还不够给鬼子塞牙缝。”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还记得去年秋天,咱们藏在黑风坳那边地窖里的那批粮食吗?”

疤脸一愣,随即恍然:“你是说……那批还没来得及运去根据地的粮?可当时不是说不安全,怕被鬼子发现……”

“当时是当时。”紫英打断他,“现在更不安全的是我们的肚子。那地方偏僻,过了这么久,鬼子未必还记得。值得冒险一试。”

他看向我:“鸢焰,你还能动吗?”

我咬着牙,试图忽略全身的叫嚣,慢慢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但我撑住了。“能。”声音依旧沙哑,但很坚定。

我知道,这种时候,我必须在场。我的空间,哪怕只能发挥一点点作用,也可能是能否运回粮食的关键。

紫英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多余的话:“好。大山留下,照顾李参谋和乡亲。疤脸,老葛叔,你俩跟我去。老葛叔,认路还得靠你。”

老葛叔身体颤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他用力点了点头,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给娃们……弄吃的……”

行动决定了,气氛反而不再那么死寂,有了一种破釜沉舟的紧迫感。

我们稍微休整了一下,其实就是多喝了几口冷水。紫英用破布条把他的伤臂更紧地固定在身侧。疤脸检查了仅剩的几颗子弹,把那把老套筒擦了又擦。老葛叔默默地把一把砍柴刀别在腰后。

我扶着石壁,一点点站起来,双腿软得像是煮过的面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钝痛。但我知道,我必须去。

临走前,紫英把大山叫到一边,低声嘱咐了许久。大山重重地点头,脸上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凝重。

我们四人,一个重伤未愈,一个虚弱不堪,一个悲痛恍惚,只有一个疤脸还算完整,就这样沉默地钻出了山洞,融入了清晨凛冽的寒风和茫茫山野之中。

路,很难走。

积雪未化,山路泥泞湿滑。每走一步,我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不让自己摔倒。紫英时不时需要疤脸搀扶一下。老葛叔却像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虽然精神不济,但脚步却异常稳当,指引着方向。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脚踩在残雪枯枝上的声音。

我感受着身体内部如同被碾碎般的痛楚,看着前方紫英坚毅却略显踉跄的背影,还有老葛叔那被苦难压弯却依旧前行的脊梁。

这就是抗争。不是在辉煌的战场上挥斥方遒,而是在泥泞和饥饿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为了下一口粮食,为了活下去,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每一步,都踩着牺牲和痛苦。

每一步,都向着渺茫的希望。

我的异能很强大,也很可怕。

但在此刻,它远不如老葛叔认路的经验,不如疤脸警惕的眼神,不如紫英决断的意志,甚至不如我自己咬牙迈出的下一步。

真正的力量,或许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