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玄在识海中漠然吐出“确认”二字的瞬间,整个镇魔殿,乃至他的神魂本身,都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剧变。
【“容器协议”初阶启动……执掌者权限提升……开始同化“界域巡狩台-残骸”……】
【同化进度:1%……】
冰冷的机械音在识海深处回响,但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旁白,更像是一股流淌在他血液中的绝对法则。
顾玄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已然不同。
空气中游离的晦暗灵气,不再是模糊的能量,而成了一行行不断滚动的、可被解析的数据;脚下大地的地脉走向,化为一张错综复杂的能量网络图;就连不远处柳十三娘身上那因惊骇而紊乱的气息波动,都呈现为一组组清晰的数值。
他与镇魔殿的联系,从“我拥有它”,正在向“我就是它”悄然滑落。
这种全知般的掌控感,带来的是一种近乎神明的冷漠。
他清晰地感知到,由于“容器协议”的强行介入,镇魔殿内部的运转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
那只一直很安分的“气运蚕”,此刻正焦躁不安地在殿堂一角来回爬动,试图啃噬一处刚刚因能量剧变而产生的、肉眼不可见的殿墙裂缝。
仿佛在警告他,这种不计后果的强行升级,正在动摇他的根基。
而那尊一直作为他底牌之一的“獍神傀儡”,其核心中枢与他神念的连接,出现了一丝可以忽略不计的延迟——大约千分之一个刹那。
在过去,这毫无影响。
但在如今这个数据化的视野里,这点延迟,就是一个巨大的、不可容忍的“漏洞”。
更让他警惕的是,随着“巡狩台残骸”的同化,一股庞大的、破碎的、充满了牺牲与悲壮的记忆洪流,开始冲击他的意识。
画面破碎而混乱。
星海之上,无数璀璨的神国正在崩塌。
一尊尊顶天立地的神魔,在某种不可名状的“更高存在”面前,如朽木般被收割。
“……天道已死,牧者降临……此界,不过是他们的血食牧场!”一个悲愤欲绝的咆哮响彻星河。
“……‘反牧联盟’,今日尽殁于此!但薪火不灭……总有人……会回来!”
“……以我残魂,铸‘断魂之钟’,鸣万古悲音,只为警醒后人……不要……重蹈覆辙……”
一个伟岸的身影,在战友尽数陨落后,燃烧了自己的神魂与道果,化作一口萦绕着无尽死气的漆黑大钟。
钟声响起,并非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将这最终的真相与不甘,化作一道不灭的烙印,试图穿透界壁,传递给未来的“种子”。
然而,钟声刚刚响起,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由亿万星辰坍缩而成的巨手,从维度之上缓缓按下。
“嗡——”
那口“断魂之钟”连同那个伟岸的身影,瞬间被碾为齑粉。
钟声,戛然而止。
画面,到此终结。
这,就是“巡狩台”前身的记忆——它是“反牧联盟”的战争法器,也是那场惨烈战争的最后见证者。
它本该监察诸天,却最终沦为记录自身覆灭的墓碑。
柳十三娘骇然地看着顾玄。
她看到,顾玄的身体周围,空间正在发生着极其细微的扭曲,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与真实世界隔绝开来。
他的眼神变得比先前更加空洞,更加深邃,那是一种俯瞰蝼蚁、毫无情感的绝对淡漠。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顾玄的精神状态,似乎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异化”和“堕落”。
如果说之前的顾玄是冷酷的枭雄,那么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尊披着人皮、正在苏醒的远古魔神。
“大人……你……”柳十三娘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顾玄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瞬间,柳十三娘如坠冰窟,她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们的路,走错了。”
顾玄突兀地开口,声音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柳十三娘一怔,不明所以:“他们?”
“‘反牧联盟’。”顾玄淡淡道,“悲壮、牺牲、警示后人……这些都是弱者的哀鸣。他们拜倒在‘牺牲’与‘希望’这些虚无缥缈的旧规矩之下,所以他们输了,输得一干二净。”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你拜你的旧规矩,祈求那渺茫的薪火。”
“老子,要定老子的新天条!”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抬手,虚空一握!
识海中,镇魔殿内那刚被炼化了1%的“巡狩台残骸”,轰然震动!
那段关于“断魂之钟”的悲壮记忆,被他强行从信息流中剥离出来,然后……以最野蛮、最亵渎的方式,进行重构!
“悲鸣有何用?警示有何用?”
“这口钟,不该用来悲鸣,而该用来……杀人!”
“以不甘为骨,以怨恨为魂,以我之魔意为核心……重铸!”
轰!!!
镇魔殿内,那段破碎的记忆信息,在顾玄的意志下,竟被硬生生扭曲、压缩,重新凝聚成一口小巧玲珑、通体漆黑的铃铛虚影!
此铃,正是“断魂钟”的劣化再现,但其核心,已不再是悲壮的警示,而是被顾玄注入了最纯粹的杀伐与掠夺之意!
【警告:执掌者行为已超出协议范畴,正在进行高危操作……】
【警告:篡改高阶权限造物记忆烙印,可能导致精神反噬……】
顾玄对识海中的警告置若罔闻。
他看着手中那枚由记忆和“巡狩台”本源凝聚而成的“断魂铃”虚影,
失败者的悲歌,在他这里,只能成为他手中更锋利的凶器。
这,就是他的“新天条”!
他能感觉到,随着“容器协议”的深入,他的思维方式正变得越来越非人,越来越倾向于绝对的“效率”和“结果”。
他甚至能感觉到,镇魔殿深处,那尊沉睡的“守阁傀儡”,似乎因为这枚“断魂铃”的诞生,与他产生了一丝奇妙的共鸣,仿佛即将苏醒。
“走。”
顾玄收起那枚危险的铃铛虚影,转身便走,没有再看废墟一眼。
柳十三娘心神剧震,连忙跟上。
她看着顾玄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恐惧感油然而生。
她感觉自己追随的,已不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正在将诸天万界都视为资源的、冷酷无情的“容器”。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断碑谷的废墟之上,一缕几不可见的阴影悄然浮现,它没有实体,没有气息,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玄离去的方向。
那是在主体被镇压后,由“牧场”更高层法则自动生成的、全新的“巡狩台虚影”。
它更加隐蔽,不再主动攻击,而是转入了……自主监控模式。
一场猎人与猎物之间的游戏,在顾玄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升级。
而他因为强行启动“容器协议”,篡改“断魂钟”记忆,心神已然出现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裂痕,为即将到来的失控,埋下了最致命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