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盯着灯塔三楼那扇突然关死的窗户，掌心的雷纹还没散。陈梦瑶站他旁边，呼吸比刚才稳了些。
“有人。”她低声说。
老渔民缩在后面，手抖得厉害。“王瘸子……要是他还活着，肯定在那儿。”
苏逸没动。雷兽蹲在前头，尾巴贴着后腿，耳朵竖得笔直。它没吼，也没冲，说明里面的人不是敌人。
“先别上去。”苏逸说，“等会儿再看。”
他转身扫了眼村子。几间破屋歪在荒草里，屋顶塌了一半，墙角堆着烂渔网和锈铁桶。有两户门口晾着衣服，布条发黄，被风吹得轻轻晃。
“有人住过。”陈梦瑶指着灶台，“那边锅还是温的。”
苏逸走过去摸了下，确实还有点热。锅底剩着一点糊饭，水缸也刚添过水。
“躲起来了。”他说。
老渔民喘着气：“他们怕黑衣人。每年下雨的时候，那些人就来。谁被盯上，第二天就不见了。”
苏逸回头看了眼雷兽。“你能不能叫他们出来？”
雷兽抬头，低吼三声，声音短促，像某种本地野兽的叫声。
等了几秒，没动静。
又过了半分钟，一间靠边的木屋里传来咳嗽声。门吱呀拉开一条缝，一个拄拐的老妇探出头，满脸皱纹，眼睛浑浊。
她看见雷兽，愣了一下，又看向苏逸。
“蓝光……”她喃喃道，“又来了？”
苏逸抬起手，掌心雷纹一闪即逝。
老妇直接跪下了。“是他！跟二十年前一样的光！”
这下藏不住了。地窖口掀开，夹墙里钻出人影。四个渔民陆续走出来，三个男的一个女的，都穿着补丁衣服，脸色蜡黄，像是多年不见太阳。
他们围过来，不敢靠近，但眼神变了。从害怕变成好奇，再变成一丝希望。
“你是来找他的？”一个秃顶男人问。
“谁？”苏逸问。
“那个外乡人。”老头接话，“穿旧夹克，走路带电。他在雷池站了七天，天上雷不停劈他。第八天，人没了，雷也停了。”
陈梦瑶掏出本子开始记。
“后来呢？”她问。
“后来岛上就开始丢人。”老妇说，“先是年轻小伙子，然后是女人。我们都说是雷神要祭品。可有人看见铁链，还有黑衣服的人半夜拖人走。”
“他们戴面具？”苏逸问。
“嗯。”老渔民点头，“不说话，动作快。有一次我听见他们提‘鼎’，说‘不能让第二个拿到’。”
苏逸胸口一热。掌雷劫鼎在他体内轻轻颤了一下。
“他们抓人干什么？”
“不知道。”秃顶男人摇头，“但每次抓完人，灯塔就会亮一次红光。以前从没见过那种光。”
苏逸看向灯塔。斑驳石墙上爬满藤蔓，顶部透镜碎了半边，像个空眼窝。
“灯塔下面有密室？”他问。
所有人都沉默了。
最后是老妇开口：“有。王瘸子守塔三十年，从不下楼。可那年异人走了以后，他疯了一样往下挖。我们问他，他说‘东西还在底下，不能让它被人拿走’。”
“什么东西？”陈梦瑶追问。
“不知道。”老妇摇头，“但他挖到第三层时，整座塔响了一夜，像里面有东西在撞墙。第二天，王瘸子不见了，门从里面锁着。”
苏逸眯起眼。
掌雷劫鼎又震了一下，比之前更清楚，像是在回应什么。
“你们有没有见过那个异人长什么样？”他问。
“没看清脸。”秃顶男人说，“但记得他左手腕有道疤，像被雷劈过。身上冒蓝光，脚踩的地方地面焦黑。”
苏逸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没有疤，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和自己体内的雷源同源。
“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能控雷？”他问。
“不止。”老渔民突然激动起来，“他最后一天，抬手就把雷云撕开了！一道紫雷下来，直接打进灯塔地底。那天晚上，整个岛都在震。”
苏逸没说话。掌雷劫鼎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几乎像心跳一样同步。
陈梦瑶合上本子，小声说：“所以掌雷劫鼎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本来就在那里，可能被他用过，然后……空了下来。”
“现在认了你。”老妇盯着苏逸，“不然你进不了雷池，早就被劈死了。”
苏逸转头看雷兽。它正望着灯塔方向，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准备动。
“你想让我去下面？”他问。
雷兽没反应，但尾巴轻轻摆了一下。
“你们敢下去吗？”苏逸问渔民们。
没人吭声。
“那地方邪性。”秃顶男人说，“十年前有两个胆大的想去探，进去就没上来。第二天，尸体挂在塔顶，全身干枯，像被抽干了血。”
“但他们是怎么上去的？”陈梦瑶问，“塔门在外面锁着。”
“不知道。”老妇摇头，“就像有人从里面把他们吊上去的。”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苏逸深吸一口气。“我现在还不下去。先弄清楚怎么回事。”
他环视一圈。“你们这些年怎么活下来的？”
“躲。”老渔民说，“黑衣人只抓青壮。老人小孩他们不要。我们白天藏，晚上才敢出来找吃的。”
“他们什么时候来？”
“雨季。”秃顶男人说，“每年六月前后。来三天，走三天。这次……已经晚了十天。”
苏逸眼神一凝。
“按理说早该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也许。”老妇低声道，“去年灯塔红光没亮。他们可能知道……有什么变了。”
苏逸看向陈梦瑶。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意思：黑衣人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或者内部出了问题。
“你们愿意跟我们合作吗？”苏逸问。
渔民们犹豫。
“我能保护你们。”他说，“只要你们说实话。”
老妇咬了咬牙：“你要找的东西，肯定在灯塔底下。但你要答应我们一件事——如果真能把黑衣人赶走，让我们重新出海，我们就帮你。”
“我答应。”苏逸说。
话音刚落，掌雷劫鼎猛地一跳。
他低头，掌心雷纹再次浮现，这次延伸得更长，像一张地图，终点直指灯塔地基。
“它急了。”陈梦瑶说。
苏逸抬头。雷兽已经站起来，朝灯塔走去。
“它要带路。”他说。
“等等！”老渔民喊住他，“今晚别进塔！天黑之后，村子里会有声音。脚步声，一圈一圈绕着走。谁开门，谁就消失。”
“我知道了。”苏逸说，“我们不进塔，但在外面守着。”
他转向其他渔民：“找个干净地方，生火。把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今晚我们所有人待在一起。”
渔民们互相看看，慢慢点头。
他们搬出几块木板，在村子中央空地上搭了个简易遮棚。有人从地窖拿出干鱼和糙米，架锅煮粥。火堆点燃后，烟升起来，驱散了些许阴冷。
苏逸坐在火边，金属皮肤在火光下泛着微光。陈梦瑶靠着他，手里握着笔，一页页整理笔记。
雷兽趴在灯塔方向，面朝石塔，一动不动。
老渔民凑过来，压低声音：“你真觉得你能赢？”
“我不知道。”苏逸看着火苗，“但我必须试。那股力量选了我，我就不能躲。”
“可王瘸子说过一句话。”老渔民哆嗦了一下，“他说‘拿了鼎的人，最后都会变成守塔的鬼’。”
苏逸没回答。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远处，灯塔底层的一扇小窗，缓缓打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