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么的脚刚落地，地面就抖了一下。他没动，右手绞索指自己弹出来半截黑绳，在空中晃了两下又缩回去。这玩意儿最近老抽风，跟闹脾气似的。
“你别光杵着。”穆映雪往前半步，双刀横在身前，“刚才那动静不是风吹的。”
“我能不知道？”江么翻白眼，“我鬼瞳都开了，你当我是装模作样呢？”
他说完右眼一热，视野瞬间穿透雾气。前面百米开外，几十道黑影在雾里游，像鱼，但比鱼邪乎多了。它们移动的时候带起一阵阵阴风，吹得地上碎骨头哗啦响。
“坏了。”江么低声说，“前头有东西，不止一个，是一群。”
“多大一群？”穆映雪问。
“少说得有三十来号。”江么眯眼，“穿破甲，骑烂马，手里还拎着锈刀——典型的幽灵骑士配置，就差背后插俩旗写‘专业送死队’了。”
穆映雪冷笑：“你还挺懂行。”
“黑市赌命的时候看过录像。”江么往后退了小半步，站到她侧后方，“这些人当年估计是战场上被活埋的，魂没散，又被怨气腌入味了，现在成了看门狗。”
“那咱们是闯人家地盘了？”
“差不多。不过……”江么摸了摸袖子里的阳烛，“咱也不是空手来的，真干起来不至于吃大亏。”
话音刚落，远处雾气猛地一荡。那些黑影突然聚成一排，列阵的速度快得离谱。紧接着，地面开始震，一声声闷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千军万马踩着骨头冲锋。
“来了！”江么喊。
穆映雪立刻抬手按住背上的龙印。那地方烫得吓人，跟贴了块烧红的铁皮似的。她咬牙：“它们认得我。”
“废话，你身上写着‘主角专用钥匙’四个大字呢。”江么一边嘀咕一边把手伸进乾坤袋，摸出一张黑火符捏在指尖，“先别动手，看看能不能吓跑。”
“你当他们是村口遛弯的大爷？”穆映雪瞪他一眼，“这种东西只认杀气，不认客气。”
果然，三十步内，第一波幽灵骑士已经冲到眼前。马蹄踏地无声，可每一步都让空气发颤。领头的那个盔甲全碎，只剩半张脸挂着腐肉，手里长枪直指两人咽喉。
江么往后一缩：“这造型太敬业了，死都不忘cos恐怖片反派。”
“闭嘴！”穆映雪低喝一声，双刀交叉胸前，“我上，你别添乱。”
“我啥时候添过乱？”江么委屈，“我都是关键时刻才出场的好吧！”
穆映雪懒得理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刀举过头顶。背上龙印猛然亮起，赤红色纹路像活了一样往四周蔓延。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刀刃上。
“双生咒·镇！”
轰的一声，金光从她背后龙印的眼睛里射出来，呈扇形扫向前方。那光不刺眼，但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威势，照到哪儿，哪儿的幽灵骑士就开始扭曲。
最前头十几个当场炸开，化成灰烬洒了一地。后面的直接刹住马，原地打转，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整支队伍乱成一团，嘶吼声听不见，可江么能感觉到耳膜嗡嗡响，脑袋跟被人拿锤子敲了一下似的。
“哇哦。”江么捂着耳朵，“这招还挺猛。”
“猛个屁。”穆映雪喘了口气，腿有点软，“第一次用这么大力，差点把自个儿点着。”
“那你下次轻点。”江么凑过去扶她一把，“咱又不是拍武打片，非得整特效拉满。”
“你少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穆映雪甩开他，“要不是我顶上去，你现在已经被踩成煎饼了。”
“不至于。”江么摇头，“我早算好了，它们冲到十步就会停。你看，这不是停了？”
穆映雪顺着看过去，果然，剩下的幽灵骑士没再往前。它们退回雾里，身影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一圈圈波动的轮廓，像是蹲坑等信号的wiFi图标。
“它们走了？”她问。
“没走。”江么眯眼，“是在等下一波。刚才那一下只是驱散，没根除。这群家伙就跟小区物业一样，赶走一批，马上换班上岗。”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绕路？”
“绕啥啊。”江么指着前方，“塔还在那儿，路也没断。它们不来惹咱，咱就不搭理。真敢冲，你就再来一发金光炮。”
“你以为那是充电宝？”穆映雪翻白眼，“用一次得缓半天。”
“没事。”江么拍拍兜，“我这儿还有黑火符，实在不行我就自杀一次，换个新能力试试。”
“你是不是对‘实在不行’有什么误解？”穆映雪盯着他，“你每次说这话，最后都是我替你收尸。”
“那说明咱配合默契。”江么咧嘴笑，“生死搭档，牢不可破。”
穆映雪没接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指尖都在抖。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把双刀重新插回腰间。
风卷着骨粉扑面而来，呛得江么咳嗽两声。他抹了把脸，发现袖口沾了点灰，顺手甩了甩。
“走吧。”他说，“再站下去，咱俩就得被当成新守墓人了。”
穆映雪点头，往前迈了一步。江么紧跟其后，右手绞索指又抽了一下，这次他没管它。
两人继续朝高塔方向走。雾气比刚才稀了些，塔影也更清楚了。歪斜的塔身像根戳进天里的骨头，门框上那两个字虽然模糊，但江么还是认出来了。
双生。
他看了眼穆映雪的背影。小姑娘走得挺稳，可肩膀绷得很紧。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才那一击，不只是吓退敌人那么简单。那股力量是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不是谁教的，也不是谁给的。
她是钥匙没错，但钥匙也能自己决定开哪扇门。
“喂。”江么突然开口。
“干嘛？”穆映雪头也不回。
“你说咱要是真把双生咒凑齐了，能不能加个附加条款？”
“什么条款？”
“比如——‘使用者有权拒绝被利用’。”江么嘿嘿笑，“或者‘每次发动必须配辣条一根’。”
穆映雪回头瞪他：“你脑子里除了吃就是作死。”
“这叫生活情趣。”江么耸肩，“不然你以为我为啥活得这么顽强？靠的是信念吗？靠的是阳烛！还有火锅底料！”
穆映雪懒得理他，加快脚步。江么赶紧跟上，嘴里还在念叨：“其实我觉得吧，咱可以试着改个名字，叫‘双生快乐咒’，听着就吉利……”
话没说完，他右眼突然一疼。鬼瞳自动开启，视野里，远处雾气深处又有波动。
他立马拽住穆映雪胳膊：“停！”
“又怎么了？”她皱眉。
江么盯着前方，声音压低：“它们回来了。”
穆映雪瞬间拔刀，背纹再次发烫。雾中，那三十多道黑影正缓缓集结，比刚才更整齐，更安静。这一次，它们没有冲锋，而是列成三排，静静站着，像在等什么命令。
“不对劲。”穆映雪低声道，“它们不像要攻击。”
“那是想谈判？”江么冷笑，“难不成还想请咱喝杯阴间奶茶？”
穆映雪没说话，只是把刀握得更紧。江么站在她身后半步，手摸进袖子，紧紧攥住那半截阳烛。
风停了。
骨粉悬在空中。
三十多双空洞的眼眶，齐刷刷盯着他们。
江么咽了口唾沫。
穆映雪抬起下巴。
两人同时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