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姜宇的黄雀，暗中布局
司徒府对面的“望月楼”三层，雅间的窗户半开着。
夜风将司徒府内那股压抑的喧嚣，连同牡丹花的浓香，一并送了进来，吹动了桌上烛台的火苗。
姜宇执着酒杯，却没有喝。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映出他平静无波的眼眸。他的视线越过长街，落在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府邸上，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王允此人，当真不负司徒之名。一环扣一环，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郭嘉轻摇羽扇，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也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他将自己最珍视的义女作为赌注，将吕布的匹夫之勇与董卓的豺狼之性都当成了棋子，确实是好手段。”
姜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可惜，”他放下酒杯，声音很轻，“他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却不知道，他连同他脚下的棋盘，都早已是别人的盘中餐。”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司徒府的布局一览无余。他能看到后花园凤仪亭的轮廓，能看到吕布那充满杀气的背影如何消失在夜色里，也能看到王允从假山后走出时，脸上那抹一闪而逝的得意。
一切都和史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却又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变得鲜活、真实。
貂蝉此刻，应该正靠在亭柱上，为刚刚那场耗尽心力的表演而后怕。王允，则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沾沾自喜。吕布，满腔的怒火与杀意，正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而董卓，正在自己的寝殿里，等着迎接他梦寐以求的绝色美人。
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枭雄、人杰，是搅动风云的主角。
可今夜，他们都只是演员。
真正的导演，正坐在这里，安静地看着戏。
郭嘉为姜宇又斟满一杯酒，笑道：“主公这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玩得可比王司徒高明多了。王允用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换吕布的刀。而主公，却是要人、要名、还要搅乱这许都的一池春水。”
姜宇没有接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他想起了那日初见，貂蝉坐在亭中抚琴，眉宇间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她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花瓶，她只是一个被命运推上祭台的牺牲品。若没有自己，她的命运，就是在董卓与吕布之间辗转，最终落得一个不知所踪的下场。
“奉孝，你说，自由是什么味道的？”姜宇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郭嘉摇扇的动作一顿，他看了看姜宇，随即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嘉不知自由是何味道。”他答道，“但嘉知道，今夜过后，会有一个人，第一次尝到它的味道。或许，会像主公这‘醉仙居’的烈酒，初尝辛辣，回味却甘醇悠长。”
姜宇笑了。
他抬眼望向司徒府的大门方向，那里的黑暗中，似乎潜伏着一头即将到来的猛兽。
“蝉已经捕到了，黄雀，也该准备动一动了。”
……
司徒府后墙，一条堆满了杂物的死胡同里，黑暗浓得化不开。
二十多道身影，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与阴影融为一体。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在夜色里闪着寒芒的眼睛。
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挪动身体发出不必要的声音。他们就像一群蛰伏的狼，耐心地等待着头狼的命令。唯一的声响，是偶尔从巷口传来的，更夫打更的梆子声，遥远而飘忽。
周仓如同一座铁塔，盘膝坐在最前面。他那魁梧的身躯，即便坐着，也比旁人高出一大截。他身前横放着一把没有出鞘的长刀，刀鞘古朴，却掩不住那即将破鞘而出的锋利。
他的眼睛半睁半闭，呼吸悠长而平稳，仿佛已经入定。
“仓爷，仓爷。”
李三猫着腰，像只灵巧的狸猫，凑到周仓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他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军师交代的宝贝，‘醉仙倒’。我跟您说，这玩意儿可邪性了，咱尘风堂的弟兄试过，就用布条沾了一丁点儿，对着一头猪扇了扇，那家伙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就躺平了，睡得比谁都香。我估摸着，一瓶下去，董卓那头肥猪连带着他十八辈祖宗都能睡过去。”
周仓睁开眼，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他接过瓷瓶，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塞进怀里最稳妥的地方。
“地图。”他吐出两个字，声音瓮声瓮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得嘞！”李三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小心翼翼地展开。
羊皮上，用细密的朱砂线条，画着一幅错综复杂的地图，正是司徒府的地下密道图。这是当初买通王允府管事时，花大价钱弄来的意外之喜。
李三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声音压得更低了，像蚊子哼哼。
“仓爷您看，入口就在府里西边那口废弃的枯井里。顺着下去，这条道，能直通后花园假山下的一个储藏室。那里离凤仪亭，就隔着一个花圃。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再神不知鬼-觉地出来，王允那老狐狸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人是怎么丢的。”
周仓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地图，将每一条通道，每一个转角，都牢牢记在心里。他的记忆力极好，看过一遍，便如烙印般刻在脑中。
“主公和军师，还在楼上看着呢。”李三收起地图，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望月楼那一点微弱的烛光，语气里满是崇拜，“主公这招，真是绝了。让王允和吕布在前面唱大戏，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咱们在后面悄悄地就把人给捞走了。嘿，想想就刺激。”
周仓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同样看了一眼那点烛光。
那点光，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只要那点光还在，天塌下来，他们也敢去顶一顶。
他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整个巷子再次陷入了死寂。
时间，在等待中被拉得极长。
月亮从柳梢头，慢慢爬到了天中央。清冷的月光，将巷口的地面照出一片银白，巷子深处却愈发幽暗。
终于，远处的大街上传来了动静。
先是一阵沉重而整齐的马蹄声，接着是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咯吱”声。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帜，在火把的映照下，出现在街角。旗帜上，一个斗大的“董”字，张牙舞爪。
来了！
巷子里，所有人的身体都绷紧了。周仓那双半闭的眼睛，豁然睁开，精光四射。
他们看到，司徒府的大门缓缓打开，王允带着一众家仆，满脸堆笑地迎了出去。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的，却不是董卓本人，而是一个传令的内侍，身后跟着一队抬着彩礼的家丁和一顶准备接人的华丽小轿。
看来，董卓已经急不可耐，连亲自迎亲的过场都省了，直接派人来接貂蝉入府。
王允与那内侍寒暄了几句，便侧身将人迎了进去。
紧接着，他们看到，一队丫鬟和仆役，簇拥着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身影，从内院走了出来。虽然隔得远，看不真切，但那抹红，在夜色中，依旧刺眼。
李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他紧紧盯着望月楼的方向，等待着那个最后的信号。
就在那顶小轿即将被抬进司徒府大门的时候，望月楼三楼的窗口，那盏一直亮着的烛火，被人用灯罩，轻轻盖灭了。
黑暗中，周仓缓缓站起身。
他那高大的身影，瞬间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身后的所有人。
他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