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地痞上门，收取费用
一夜暴富带来的并非只有安稳的睡梦，更多的是一种悬在头顶的警醒。
翌日天还未亮，小翠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没有了前几日的忧心忡忡，眼角眉梢都带着一抹藏不住的喜气。昨夜，她抱着一贯钱睡去，那沉甸甸的重量和铜钱冰凉的触感，是她这辈子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店堂，姜宇已经在了。他没有在数钱，也没有在准备开张，只是静静地坐在昨夜那张堆满铜钱的桌前，用一柄小刀，不急不缓地削着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木棍。
木屑卷曲着落下，桌面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他的动作专注而富有韵律，仿佛不是在削木头，而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这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宁静，让小翠心中刚刚升起的雀跃，又悄然沉淀了下去。
“姜宇，你起这么早？”她小声问。
姜宇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小翠不再打扰他，开始默默地打扫店堂。她将桌椅擦得一尘不染，地面扫得不见半点灰尘，连柜台上的算盘珠子，都用湿布一颗颗抹过。空气中，昨日那霸道的酒香已经淡了许多，只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醇厚余味，与清晨微凉的空气混在一起。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店里时，姜宇也放下了手中的小刀。那根粗糙的木棍，已经被他削成了一根长约三尺、通体浑圆、头重脚轻的短棍。他握在手里掂了掂，随手立在了柜台的角落里。那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一根烧火棍。
酒馆的门板被卸下，新的一天开始了。
与昨日不同，今天门外早已排起了一条长龙。队伍从店门口一直延伸到巷子口，黑压压的一片，几乎堵住了整条街道。这些人里，有昨日没喝到的，有听了传闻慕名而来的，甚至还有一些衣着光鲜的富家仆役，显然是替自家主人来买这“诗酒”的。
“掌柜的，开门了！”
“今天还是三坛吗？”
“我排第一个，给我来一碗！”
人群的喧嚣让小翠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姜宇。姜宇神色如常，走到店中央，拍了拍那三个崭新的酒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诸位，今日依旧是三坛。规矩不变，五十钱一碗，每人限购一碗。”
人群中虽有惋惜的叹息，但无人再敢质疑。昨日王秀才那一句“此酒是诗”，已经为醉仙居的烈酒镀上了一层金光。能喝上一碗，便足以成为炫耀的资本。
生意再次火爆开场。小翠收钱收到手软，姜宇舀酒舀到麻木。铜钱流水般地涌入钱匣，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然而，姜宇的注意力，却有一半不在生意上。他的余光，始终留意着街角的位置。
那里，几个身影已经晃悠了半个时辰了。他们不像排队的酒客那样伸长脖子，满脸渴望，而是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眼神不时地扫过醉仙居火爆的店门，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彼此间低声交谈着什么。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间酒馆，更像是在打量一头已经养肥、随时可以宰杀的羔羊。
树大招风，果不其然。
就在第一坛酒即将售罄的时候，那几个身影终于动了。
他们一行五人，大摇大摆地穿过街道，径直朝着酒馆走来。排在队伍里的人们看到他们，脸上纷纷露出厌恶和畏惧的神色，不自觉地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为首那人，姜宇认识。
正是昨天第一个品酒，喊出“火”与“蜜”的那个瘦高个地痞，李三。
今天的李三，与昨天那副被酒震慑住的失魂落魄样截然不同。他换了身半新不旧的短打，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根布带，走路时下巴高抬，两只胳膊甩得像螃蟹，身后跟着四个同样流里流气的汉子，脸上写满了“我是恶人”四个大字。
他没有理会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排队者，径直走到队伍最前面，一把推开那个正准备递钱的客人。
“滚一边去！”
那客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敢怒不敢言，只能悻悻地退到一旁。
整个酒馆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几个不速之客身上。空气中弥漫的酒香，似乎都被这股蛮横的气焰冲淡了几分。
李三带着人，晃晃悠悠地走进店里，一双三角眼在堆满铜钱的钱匣上溜了一圈，贪婪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向柜台后的姜宇，脸上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哟，姜掌柜，生意兴隆啊！”他拖长了调子，语气熟络得像是多年的老友，“昨天我李三可是第一个给你捧场，帮你把名声打出去的。怎么，今天见了哥哥我，不请喝一碗？”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发出一阵哄笑，摩拳擦掌，不善地盯着姜宇。
小翠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紧紧抓着柜台的边缘，身体微微发抖。这种场面，她见过。在她家乡，父亲辛辛苦苦开的豆腐坊，就是被这样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勒索，最后家破人亡。那份被深埋的恐惧，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姜宇却像是没看到她身后的几个恶汉，也没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他放下手中的酒提，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原来是李三哥。”他客气地拱了拱手，“昨天多谢你仗义执言，小店才能有今日的生意。请喝一碗是应该的，只是……”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李三身后的人。
“只是小店规矩，每人限购一碗。李三哥昨天已经喝过了，今天这碗，怕是不合规矩啊。”
此话一出，不仅李三愣住了，连他身后的混混和门外的客人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年轻掌柜会选择忍气吞声，破财消灾。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拿自己定的规矩，去顶一个明显是来找茬的地头蛇。
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李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想着对方若是识趣，他就顺势收钱；对方若是不识趣，他就直接开砸。可姜宇这不软不硬的一句话，把他后面的词全给堵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是带刺的棉花。
“你他娘的说什么？”李三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按捺不住，往前一步，恶狠狠地骂道，“你敢跟我们黑虎帮讲规矩？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拆了你这破店！”
“黑虎帮！”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城南这一片，谁不知道黑虎帮？帮主“黑虎”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手下养着几十号人，靠着收取这片街区商铺的“月钱”为生。稍有不从，轻则店铺被砸，重则断手断脚。这间新开的酒馆，果然是被盯上了。
一时间，所有看向姜宇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和怜悯。
小翠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面对那壮汉的威胁，姜宇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他没有看那壮汉，目光依旧落在李三身上。
“李三哥，这位兄弟是……”
李三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掌柜，竟然有胆子当众驳他的面子。他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一片混？
他冷哼一声，往前一步，凑到姜宇面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讲规矩的。城南这片，我黑虎帮就是规矩！你这酒馆生意这么好，一个月，交五十贯‘孝敬钱’，哥哥们保你平安无事。不然……”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用手指了指门口那块“每日三坛”的木牌，然后做了个“砸碎”的手势，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一个月五十贯！
这几乎是酒馆一半的利润。这已经不是勒索了，这是在割肉。
姜宇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让李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就在李三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姜宇终于开口了，声音同样很低。
“五十贯，太多了。”
李三以为他要讨价还价，正准备发作，却听姜宇继续说道：
“小本生意，周转不开。而且，我这人有个毛病，我赚的钱，喜欢自己揣在兜里。给别人，我不习惯。”
李三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一丝凶光从眼缝中射出。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给了？”
“不是不给。”姜宇摇了摇头，他直视着李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你们，不配拿。”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李三呆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呆住了。他们横行城南这么久，见过硬气的，见过不怕死的，但还从没见过一个开店做生意的，敢用这种语气对他们说话。
门外的客人们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李三那瞬间变得狰狞的脸色也能猜到，谈判，崩了。
“好……好！好一个不配拿！”李三怒极反笑，他连退三步，指着姜宇，对身后的手下厉声喝道，“给我砸！把这店里所有能出声的东西，都给老子砸了！”
“我看谁敢！”
一声清脆的娇喝响起。
是小翠。
她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从柜台后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护在了姜宇身前。她瘦弱的身躯在几个壮汉面前，渺小得如同风中的烛火，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你们……你们不许动他！”
那满脸横肉的壮汉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推小翠：“小娘皮，滚开！”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小翠的肩膀时，一只手，快如闪电，从旁边伸出，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是姜宇。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柜台，站在小翠身侧，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但眼神，却冷得像腊月的寒冰。
“这位大哥，打女人，可不是好汉所为啊。”
那壮汉手腕被扣住，只觉得像被一只铁钳夹住，动弹不得。他心中一惊，另一只手握拳就朝着姜宇的面门砸去。
姜宇不闪不避，扣着他手腕的手猛然发力，一拧一带。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酒馆里，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