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天就黑了，更夫走街串巷报着时间，被东风冷得胡子趔趄，任务结束后，转身跑进了当值的房间，将手搭在柴火上烤。
景王府的门开了条缝，两男一女从门缝中钻出，根据记忆离开上京，来到市郊，出现在白日里那栋安静的房子里，三人一下上了屋顶，转头看着马儿驮着一个人停在门前。
嘎吱一声响，小院的门开了，白日里的傩面老板换了一身装束，脸上戴着獠牙面具，走到马前：“荣老板，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是先戴上面具，等到吉时鬼门关开启，我们便下去。”
“好。”
荣雄杰一边应，一边戴上面具，将马儿拉进小院，绑在水井旁的石柱上。
这面具大晚上看着还挺吓人，姚纤在心中说着，转身问身后的肖青：“吉时是多久？”
“大概半个时辰后，不过主要看当事人怎么规定的，这个吉时没有固定时间。”
肖青说完，往前爬了下，来到屋檐边趴着：“别看我是冯叶轻的义子，但我只负责夜市治安，关于其他事，好多我都是道听途说，偶尔上来一次，还只是为了杀人，当然，我讨厌杀人，一有机会跑，我马上就跑了。”
“知道了。”李忝无奈地回复，这件事肖青说过许多次，这件事对肖青来说很重，也很庆幸，只是按照律法，他得坐牢，若夜市一事了解，便能将功补过。
这事李忝一直没跟他说， 肖青似乎也知道，一直没提，两人默契地打趣彼此，在一起寻找铲除夜市势力的可能性。
如此他们在屋顶趴到手脚麻木，困得想睡觉时，院子里终于有了动静，傩面摊主说着：“荣老板，该上路了。”
声音分明很小，却将屋顶上趴着的三人吓醒，姚纤握着拳头，看着摊主在墙上按下旋钮，院子里地面裂了条缝，往两边移动后，摊主与荣雄杰轻车熟路地往下走。
“快跟上！”
姚纤喊了一声，李忝与肖青瞬间跟上她，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三人站在门后，盯着彼此，又看向不远处楼梯平台上的傩面摊主与荣雄杰。
五双眼睛来回盯来盯去的，气氛也怪尴尬，这时李忝走到肖青身后，把他轻轻往前推：“打声招呼，看他是否认识你。”
肖青往前走了两步，举起手在空中晃了两下：“好巧啊，我们来这看星星。”
傩面摊主把荣雄杰往旁边狠狠推了一把，从衣服里掏出两支十字镖朝肖青丢过来，肖青一睁眼往右侧过身，十字镖擦着他身体插入身后的土墙中。
“咦，动手了。”肖青嫌弃地说着，姚纤已扑过去，双手稍稍使力，傩面摊主脊椎断裂，戳进气管，没了气息，她小心地把尸体平放在地上，侧头看一旁发呆地荣雄杰。
“这人死得也太快了吧。”肖青惊讶着，看到李忝跑过去，忙跟上。
三个人围着荣雄杰左看右看，由李忝开口：“荣老板，你知道你要去哪儿吗？”
怕死的荣雄杰疯狂摇头，脸上戴着的面具被饰品砸得哐哐响，只老实说着：“摊主带我下去挣钱，上次来时，我用一两银子挣了一千两。”
“一千两不少了，怎么又来了呢？”李忝问。
荣雄杰身体因恐惧颤抖，在火把的光下，缠着声答：“亏进去了，我想再下来挣点儿本钱。”
“还找得到路吗？”
“只知道一直往下走。”
“走吧，我带路。”肖青走在前面，这次开门的是傩面摊主，他猜测这次不会被现。
荣雄杰不敢动，眼前三个人虽然年轻，与他一样戴着傩面面具，可刚杀了一个人，他们像没事儿人一样，这心境着实令人害怕。
“走不走？不走我就让你变成一具尸体！”
姚纤回头，看着荣雄杰在原地没动，出声威胁。
荣雄杰一向怕死，诶诶两声赶紧跟上，一行四人在这修得不算差的地下楼梯走了许久，随着气温越来越低，就听到水撞岩石峭壁发出脆响。
“是暗河，我们快到了。”肖青的语气充满愉悦，“先找人，别到处乱走，这地方一旦下来，没人带路，谁都出不去。”
“怎么可能？上次我就自己出来了……”荣雄杰下意识反驳，忽然意识到上次出来时，傩面老板紧跟在自己身后，而一两银赌赢一千两，无论怎么说都是天方夜谭，可那又是事实。
“闭嘴吧，只有蠢货才会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带来的巨大财富。” 肖青说完，把手放在石门上，一点点寻找旋钮的位置，很快摸到一处凸起，轻轻按下，一声嘎达响，石门开了，夜市出现在他们面前。
地上上京，世间繁华之最，地下上京夜市，比地上上京繁华更甚，灯火通明的街道，来来往往的顾客，李忝在其中甚至看到眼熟之人，疑惑着：“我怎么看见姚文学、王传今了？”
“谁呀？”肖青对地上上京的官场一概不熟，当初挑中姚纤，就是因为她厉害，对她的身份那是完全不知道。
“南朝丞相与太师，可以说是除陛下、太子外，身份地位最高的，千金不换这个地方经常有高官出现，但不能上去打招呼，摊主说了，一旦打了招呼，就上不去了。”一旁毫无存在感的荣雄杰忽然开口。
“傩面摊主死了，你随便打招呼，打完招呼回到我们这儿来，保证你能上去。”
“我不信，转头你们把我杀了丢这儿，我找谁哭去！”荣雄杰摇头，就是一步路都不敢往前走。
四个人走在一起，这荣雄杰给自己找了最安全的位置，他靠着墙，他们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走，近四十岁的年纪，硬是怕被人突然拔刀杀了。
“大家都戴着面具呢，别怕被认出来，这千金不换男女不禁，我们都穿着傩面配套的衣裳，先进去看看，我上次来，还没仔细瞧瞧，不知这王大生死了，谁会接替他。”
姚纤说着往前走两步，忽然被人拽住，回头看见荣雄杰的爪子扯着她最外面那层衣服的链子：“荣雄杰，你这年纪都能当我爹了，放手。”
“不是，别急，你刚刚说的王大生莫不是这千金不换的掌柜？”
“你认识？”
“那摊主提过，说什么人死了，急需有人接替他的位置，听他说着，似乎是找上我，希望我来当新掌柜，已经向上提过了，这次来就是定下此事以及先给些报酬。”
姚纤、肖青、李忝三人绕着荣雄杰走了一圈，同时问：“此话当真？”
“我也不知道啊，都是听摊主吹的，人都死了，真不真假不假的，我能从哪儿验证去。”
“没事儿，我有办法，”肖青伸出一只手，指着千金不换，“咱们去桥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