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太极殿内,狂笑如雷,回荡在金砖玉瓦之间,仿佛要将这百年宫阙震得片瓦不留。

皇帝双目赤红,手中长剑寒光凛冽,直指阶下瑟瑟发抖的萧老相。

他面容扭曲,笑声中透着十年隐忍被撕开血肉的剧痛:“原来朕这龙体日衰,夜夜咳血,不是天命,是毒!是你们一手喂下的慢性蚀心散!父皇早知真相,却不杀贼臣,只留下一本破书?哈哈哈……可笑!可悲!朕竟做了十年的傀儡,饮鸩止渴,为贼人续命!”

长剑扬起,剑风割裂空气,眼看就要劈落——

“陛下不可!”一声苍老却铿锵的呼喝骤然响起。

严松年踉跄抢前一步,官袍翻飞,竟以枯瘦之躯挡在萧老相身前,额头重重磕向青砖,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先帝未动,自有深意;今若轻杀三朝元老,必启兵祸!玄圭会正候此时,只待宫中流血,便以‘清君侧’为名举兵逼宫!天下将乱,百姓何辜!”

百官悚然,不少人冷汗涔涔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素影缓步而出。

苏晚晴一袭粗布衣裙,发髻简朴,却站得笔直如松。

她目光清明,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泉击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臣妇请奏——设三日静思期。”

众人一怔。

她不疾不徐,继续道:“暂押萧氏一族于府邸,不得出入;禁军即刻归枢密院直管,由岳将军协防宫城,确保圣驾安危。诏告天下,称陛下为彻查‘先帝病因’闭关斋戒,内外政务交由六部会商、国子监监审,重大决断须经三方联署方可施行。”

她顿了顿,环视群臣,眸光锐利如刀。

“若有妄动者,便是与七十二州百姓为敌。”

死寂。

紧接着,是压抑的抽气声。

一个农妇出身的女人,竟在此等朝堂之上,条理分明地布局天下?

她没有官职,没有品级,甚至连正式身份都只是“谢家遗孀”,可此刻,她站在太极殿中央,气势竟压过满朝文武。

楚云飞眼神一凛,立刻会意。

他悄然退下,快步穿廊越殿,直奔宫门而去。

不出半刻,一道密令已随飞鸽传向城外——燕北辰接到消息,五百暗卫即刻拔营,悄然逼近京畿要道,只待一声令下。

而此时,一直沉默的谢云书缓缓睁开了眼。

他倚着殿柱,脸色仍苍白如纸,唇角还残留着一丝药渍,但那双沉寂多年的眸子,终于燃起了锋利的光。

他听懂了。

苏晚晴这一招,妙到毫巅。

不杀不乱,不怒不躁。

借“斋戒”之名,行“架空”之实。

表面尊皇,实则将权力从皇帝手中平稳过渡至清流集团,既保全帝王颜面,又防止玄圭会狗急跳墙趁乱夺权。

更绝的是,把“百姓”二字推上前台,谁敢轻举妄动,便是与天下为敌。

高明。

太他妈高明了。

他轻轻咳嗽两声,喉间泛起血腥味,却仍强撑起身,声音虚弱却坚定:

“臣……尚有一议。”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焦。

谢云书抬手,指向殿外:“请调陇西漕工五百入京护仓。”

众人愕然。

“他们世代运粮北境,认得《归魂名册》上的每一个名字。”他缓缓道,“如今真相初现,民心沸腾。唯有这些曾与谢家军同生共死的人,才能守住粮仓,也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公道。”

此言一出,林济世抚须点头,严松年

这些人,不是兵,却是最忠于真相的守卫。

皇帝的笑声不知何时停了。

他拄着剑,喘息未定,眼神涣散又清明。

良久,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已不再是那个被蒙蔽十年的傀儡帝王。

“准。”他沙哑开口,“依议施行。”

话音落下,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涟漪无声扩散。

太极殿外,《归魂谣》的余音仍在风中飘荡,但气氛已然不同。

不再是悲怆的送别,而是觉醒的序曲。

苏晚晴悄然退至偏殿角落,指尖微颤。

方才看似从容,实则每一步都在刀尖行走。

她不懂权谋,但她懂人心——知道恐惧比愤怒更容易失控,也知道,真正的胜利,从来不是靠一时杀戮,而是让对手在规则之中无路可逃。

她低头整理手中残卷,将《天机录》轻轻放回木匣。

就在合上封页的刹那,眼角余光忽地一凝。

不对。

书脊内侧似乎有异样。

她迟疑片刻,小心翼翼揭开封面夹层——一抹极细的朱砂批注,藏于纸背深处,若非刻意查验,根本无法察觉。

那字迹纤细如发,却力透纸背,写着一行小字:

“癸巳年三月初七,萧氏女入宫侍疾。”

苏晚晴瞳孔微缩。

手指缓缓收紧。

萧氏女?哪个萧氏女?

为何偏偏是那一日?先帝病重垂危之时,一个女子竟能近身侍疾?

她心头蓦然升起一股寒意,像是有无形的手,正从黑暗深处缓缓探出,触到了这盘大棋最隐秘的一角。

但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将书收回袖中,转身走向烛火昏黄的廊下。

风,忽然停了。夜,深得像一口倒悬的古井。

偏殿烛火摇曳,映着苏晚晴低垂的眼睫。

她指尖轻颤,却稳如铁钳般翻动《天机录》残卷。

那行朱砂批注如针,刺进她瞳孔深处——

“癸巳年三月初七,萧氏女入宫侍疾,携药童一名,貌酷似今之冯公公。”

空气骤然凝滞。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刀锋扫过殿外廊下值夜的宦官身影。

不多时,一个佝偻的身影被带了进来。

冯公公,内廷老奴,掌管御药房已有二十余载,平日沉默寡言,恭敬到近乎木讷。

可此刻,他站在那里,双手止不住地抖,像是被无形的绳索吊在悬崖边缘。

“你认得这字迹吗?”苏晚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将那页夹层摊开在他眼前。

冯公公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生死之间,迟迟不肯吐出。

“我不……我不知道……”他喃喃,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你说谎。”苏晚晴缓缓逼近一步,“二十年前,你是太医院药童,名叫林九。因识得‘蚀心散’配伍禁忌,被萧家小姐强行带入宫中。后来呢?他们给你灌药、换名、洗去记忆,把你变成一只听话的狗,替他们在皇帝身边守毒二十年。”

“不!不是我!我没有……”冯公公突然嘶吼起来,额头重重磕向地面,血顺着额角流下,“是她逼我的……是萧婉儿……她亲手把毒药放进参汤,还笑着说……‘父命难违’……”

话音落地,殿内死寂。

苏晚晴呼吸微顿。原来如此。

当年先帝病重,诸子争位,萧家以“忠臣”姿态扶持当今皇帝登基,实则早已布下杀局——借女儿之手投毒,再以亲信宦官长期监控帝王起居,步步蚕食龙体,只为操控朝纲于无形。

而冯公公,不过是这场阴谋中最卑微也最可悲的一枚活证。

她正欲追问更多细节,殿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声。

“报!”巡逻禁军喘息着冲入,“东华门匾额背面……被人刻了字!”

苏晚晴眉心一跳,疾步而出。

夜风扑面,冷如刀割。

抬头望去,金漆雕龙的“东华门”匾额之下,赫然现出一行阴森刻痕——

“诏假,人死,局未终。”

七个字,笔力狠戾,深嵌木骨,仿佛是从地狱爬出的诅咒。

她心头猛然一沉。

这不是挑衅,是宣战。

玄圭会并未溃散,残党仍在暗处蛰伏。

他们放弃正面夺权,转而选择更致命的方式——刺驾!

念头未落,远处钟楼突响——

咚!咚!咚!

三声浑厚钟鸣划破长空,回荡四野。

苏晚晴倏然转身,望向钟楼方向,眼神骤然锐利如剑。

现在,还未到三更。

钟声,快了一刻。

她脑中电光石火,无数碎片骤然拼合:冯公公的供词、萧婉儿入宫的时间、皇帝即将移驾太庙斋戒的安排、钟鼓司历来更次报时的流程……

有人动了时辰。

有人要在时间上动手脚,制造混乱,趁着交接之际,在皇帝出宫途中——

斩断龙脉。

她缓缓收回视线,转身望向偏殿角落那个倚柱而立的身影。

谢云书不知何时已站起,素衣单薄,面色依旧苍白,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

他静静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唇角浮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

“他们还有最后一张牌……”他轻声道,声音虚弱,却字字如钉,“不是兵变,是刺驾。”

话音落下,夜风骤起,吹灭檐下一盏孤灯。

黑暗中,苏晚晴站在钟声余韵里,手中紧攥着那份尚未完全解开的《天机录》,眸光凛冽如霜。

棋未终,局未散。

真正的杀机,才刚刚开始。